早上整理一下,就和爹開車啟程前往新竹。我們和那個葬儀社的業務員約了親自去他公司一趟。
即使爹學生時代曾在新竹混跡好一陣子,但幾十年的開發已經改變很多,最後我們是透過電話指示,左彎右拐才找到葬儀公司。
那是個專門承接告別式會場的公司,一進大門,就是他們老闆娘巧笑倩兮美目明兮的告別式會場示範樣品。
好個浪漫甜死人的風格,簡直就像愛情小說粉彩封面。
禿頭老闆親自出來迎接,我們坐在不大的會議室,聽禿頭老闆和業務員兩人努力推銷。
細節沒什麼好提,我只記得禿頭老闆拿出一包緞帶,像是關懷愛滋病黃絲帶那種,一個要價五元。
我在心裡咕噥著,這玩意去手藝行買捲緞帶剪一剪就有了。
然後禿頭老闆說,關於我們的需求,這幾日他會盡快把細目與報價傳真給我們。(其實我以為今日就可見勝負,怎麼會弄得那麼神祕?)
離開葬儀公司,我說我肚子餓,爹也這麼覺得。在新竹市極小的街道轉了一會,爹只好把那台大而無當前突後翹的死肥肉三千停在收費停車場,然後我們步行到廟口。
我們走進了一家滾著奇怪羹湯的小店,胡亂點著菜。
用中文點菜真是太棒了,我在法國如遇上外食的機會,常常盯著天書般的菜單發愣,最後還是只能選擇「plat du jour」,也就是「今日特餐」。
不要小看今日特餐,它往往選用了當季盛產的食材,絕對是又便宜又好吃。
不過今日特餐不會出現在廟口的羹湯攤上。
這應該是我回台灣以來最想吃東西的一餐,嘩啦啦亂點了一堆,幾乎牆壁上粉紅色紙張的菜名都被我叫完了,然後還點了一些小菜。
節儉的爹並沒有罵我,他大概知道我在巴黎餓瘋了。
想當然爾,亂點了一堆一定是滿桌剩菜,而且重點是,不好吃。
走出廟口,我看到一個賣糕餅的小鋪,有杏仁糕,我跟爹說我要買。
「一包三十五,三包一百。」老闆娘說。
「買三包。」我說,然後就等著爹掏錢。
「妳很喜歡吃杏仁糕?」爹問。
「我只是想吃吃看而已。」我答。
「那為什麼不買一包就好?」爹問。
「另外兩包給曾元拓吃。」我答。
上車前,我還在天仁茗茶買了一杯蜂蜜抹茶,我想爹大概心裡暗暗猜想我去法國是騙他的,去非洲才是事實。
其實是自己貪吃,現在有藉口當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不過很可惜,杏仁糕也不好吃,老弟我對不起你!
說到吃,我覺得什麼都吃的弟弟死後忽然變得任性又挑食。
供桌上,除了固定的餅乾水果點心,每天我們要替他準備三餐。
通常三嬸春櫻煮好菜,在活人進餐前,我們會端著一碗白飯四碗菜到他的靈前擺好,然後會擲筊說「飯煮好了快來吃吧!」
如果是笑筊,我們就能安心去吃飯,吃完飯再來擲筊收碗筷。
這小子通常都還蠻好說話的,但偶爾一兩次就是不肯吃。
那種不肯吃,是你擲幾次筊都沒用的,很神奇。
知子莫若母,遇到這種情況,娘看了說把某道菜換掉,結果他就肯吃了。
「那道菜我看了也沒食慾。」娘說。
喔,我不是說三嬸春櫻的廚藝不好,只是色彩問題啦!
其實我有時不是很能理解,一碗飯四碗菜照理說很夠選,一道菜不合胃口有啥關係?那小子也常常在餐桌上只吃某道菜的啊!
不過人死後的世界本來就很複雜,不深究。
有時則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怎麼樣都不肯吃飯,一道一道菜問到底有何不滿,就是找不出個所以然。
「不管你了,不吃是你家的事,等下時間到我就把碗筷收走。」壞脾氣的姊姊是沒耐心的。
其實想想也跟他生前的習慣有點像,只要有的玩,當然沒時間吃飯;零食吃太多(供桌上不會少哪!),當然沒胃口吃飯。
他只有唸書時會在廚房東摸西摸找東西吃。
娘說看看冰箱食物有沒有少,就知道他有沒有唸書。
看來他現在是不用唸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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