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1月24日 星期五

豔陽無限阿囉哈

清晨三點,承德路像是不夜城般,遊覽車來來去去,車站斗大地壓克力招牌點亮整個台北。那種喧鬧,屬於荒涼的,是極度疲倦的。我拖著一個裝著模型大箱子,等在紅磚道上,旁邊有個烤香腸攤,四溢著油煙碳烤味。剛剛為我打開車門的阿囉哈白襯衫男人,三三兩兩躲在巷子口抽幾口菸。這是個忽然的空白時間,所有人都等待,左右兩台電視同時播放著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新聞,李慶安流眼淚對我們鞠躬,但沒人當一回事,我們眼神呆滯對著時鐘。我不知道有那麼多人能夠忍受這樣的時刻,如往常般就寢之後被兩點鐘的鬧鐘吵醒,簡單盥洗換衣提著預先準備好的行李出門,也許這個出門的一小時只是個分割點,過了這個分隔,依舊延續上一個小時的睡眠。我打著這樣一個失敗的如意算盤。

其實出門前我就無法睡了,穿著睡衣坐在電視機前,儘管疲累,腦中卻一直浮現「如果現在睡著了就來不及起來」的想法,惶惶度過兩部HBO的時間。過了那個分割,我坐在豪華的按摩皮椅裹著毛毯,仍是無法入眠。所有人都墜入睡眠了吧?車行平穩在高速公路上快速奔馳,來車燈咻咻照過黯黑一片寂靜的車箱。

無法想像夜與赤日的氣候差別是個怎麼樣的折磨。

就在南下疾馳的途中,天色也等速遞增。拉上窗簾,翻找隨身包中的瓶瓶罐罐,倒出往臉上抹,基礎保濕乳液防曬隔離霜粉底液,並且就著粉盒的小圓鏡,在顛簸與曖昧的光線中,一一敷上了彩妝。由於睡眠不足,那張粉末撥離的臉讓人看了想哭,可沒辦法,我無法容忍自己裸著一張臉在南部的艷陽下曝曬。

烈日下,我在內惟埤公園無所適從。這座佔地廣大的「湖濱」公園,除了幾個不知道是不是隨便挖出的水溏外,只有短短的草皮和零散著幾個公共藝術作品。老爺在勘景,我躲在一叢可憐兮兮的美人蕉旁邊作徒勞無功地遮陽,這裡竟然連一棵像樣的樹也沒有。後來,怎麼在幾乎無法張眼之下的白光走到高美館辦公室,這過程因為幾乎曝白,所以也顯得無意義而模糊。就像那些如雨後春筍忽然大量冒出用以消耗預算的公共藝術提案。

「別淌這混水,髒死了。」回程的火車上,我對老爺說。我們終於抵擋不了南台灣烈陽,模型送交後直接離開,任何「順便玩玩」的念頭完全打消。

「弄那麼多公共藝術,還不如多種幾棵樹。」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