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29日 星期四

聖誕節在里昂

我一向不太會寫遊記,尤其是超過三天的旅行。

有趣的瑣事太多,但是如果不懂去蕪存菁,常常一不小心就變成流水帳。看的人很煩,寫的人則會越寫越沒力。

所以關於聖誕假期的里昂遊,我只能趁著記憶猶新時抓一些重點記錄,不然,又會像那寫不完的《萬里長征》中國行,大家等著看續集,我卻一點都不想繼續動筆,然後,越忘越多,現在想想我對中國旅行的印象大概只剩下每天晚上爛醉回旅館這番鳥事。

去里昂的理由

為什麼會選擇去里昂過聖誕節?我的官方回答是為了看里昂雙年展,氣質又文藝,非常符合我的賢淑形象。通常我不會主動承認真正第一主要原因是車票打折。

早在十月中,東寧便跟我提議要不要聖誕節假期結伴一起去旅行,剛開始我們都想去柏林,但交通費並不便宜,然後看看威尼斯、瑞士,最後,敲定了剛好做特價,TGV來回只要四十歐元的里昂。

簡直就是台北高雄來回的自強號價錢。

而且剛好Kelly聖誕節假期要去荷蘭,她的房間空下來可以借給我們,那就更加順理成章!

可惜還是沒有出成國,一樣在法國境內就是了。


爆冷的假期

因為是特價車票,所以班車時間也很特價,早上六點半的TGV。快到里昂時,天才微微亮,我趴著窗戶看外面,一會兒,震驚極了,趕忙叫醒還在打瞌睡的東寧,他也震驚極了。

軌道旁的麥田竟然覆著一層紗般薄雪!

地理常識不足的我們,自以為中部的里昂氣候會比北部的巴黎暖和許多,萬萬沒想到里昂靠近阿爾卑斯山,平均溫度硬是比巴黎低個四度左右。

估算錯誤!

雖然穿戴溫暖,毛衣、外套、圍巾、手套、帽子全部帶齊,也乖乖穿襪子穿平底布鞋(沒有穿高跟涼鞋亂跑喔!),但是露出來的臉和耳朵還是冷得要死。

「我要買新帽子。」第三天,我終於想放棄我那根本只能遮住頭髮的漁夫帽了。

在里昂著名的購物區Bellcour逛了許久,到處試戴,最後終於忍痛花三十歐元在春天百貨買了一頂可以把我的大頭和耳朵全部塞進去又不會太醜的毛線帽。

就像是一朵香菇。
20051221Opera de Lyon

不過真的很溫暖,接續幾天除了回到Kelly的房間,我都沒有再把帽子拿下來。

至於東寧,他則一直很遺憾自己沒穿衛生褲出門。


角色不變的木偶戲

里昂有個很有名的木偶戲叫做Guignol, Guignol 是其中木偶主角的名字,久了他就變成那種木偶戲的通稱了。據看戲狂東寧表示,Guignol源自於義大利,在很多南歐國家都有,主角都一樣,只是造型有些許不同而已。

主要角色固定,演了幾百年,一直有不同新劇本。嗯,所以像是小時候看陶大偉叔叔嘎嘎嗚啦啦的布偶劇老年版?

門票有點小貴,學生票八歐元,東寧說八歐元都可以看大場面的Théâtre了。兩個窮鬼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為了這種小朋友看的布偶花八歐元,最後還是屈服於「可是這是里昂最有名的戲劇」的觀光客心態。

幸好我們是死觀光客,才有機會看到這種平常根本不會想看的精彩木偶劇。

現場都是處於騷動狀態中的小朋友,木偶會問小朋友問題,例如「你們家有沒有鋸子?」或是「剛剛小偷跑到哪了?」等隨劇情而和小朋友互動的對話。當然小朋友 會很激動大聲回答,不過我旁邊的東寧更激動,連坐在前面的媽媽都回頭看我們,大概心想這兩個混在小朋友堆裡的外國大人是來鬧場的嗎?

很歡樂的木偶劇,散場時還發巧克力給大家,但我沒吃到,因為我的被東寧吃掉了。(他一定會大聲抗議是我自己說不想吃巧克力。)

里昂的Guignol劇場很多間,我們去的THÉÂTRE LE GUIGNOL DE LYON Compagnie des Zonzons有官方推薦,除了官商勾結之外,我想他應該是里昂最有規模的Guignol劇場,不過還是挺小就是了。

里昂歌劇院

看戲狂東寧在巴黎一週至少看兩齣戲,到了里昂,更是嚷嚷著好想進里昂歌劇院看看。不過適逢聖誕假期,大部分的戲劇院不會安排節目,只剩大型歌劇院的天鵝湖和胡桃鉗,這是歐洲聖誕節的特色。

我們臨時買了里昂歌劇院的胡桃鉗,位置爛到不行,在六樓的陽台,從頭到尾得以奇怪的姿勢站著或坐在座椅扶手上,而且只能看到演員的頭,無法看到全景。

撇開這齣新編但其實不怎麼樣的芭蕾舞劇不談,里昂歌劇院還蠻有趣的。初始,只覺得這間歌劇院裡面空間怎麼那麼侷促,一點都沒有大歌劇院的氣魄,而且屋頂造型還有點醜。直到我們在劇院門口抽煙,看到這棟建築古老石柱,才驚訝發現里昂歌劇院是把舊建築改建,融合新的建築形式。

「這樣我就原諒他了,畢竟建築師能發揮的地方實在不多。」東寧說。

除了保留既有的巴洛克裝飾(巴洛克裝飾似乎是歌劇院的傳統典型),建築師在內部的動線運用了大量的鋼鐵的冷素材,配合以燈光調節,成功揉合了兩種不同類型的時代,Kelly的同學說這棟建築還得了當年的國際建築獎。

但 是,這實在不是一個適合看戲的劇院。劇院的主要空間無法更動,建築師只能保留著當時的架構。但歌劇院在古時候,似乎也不是以看戲為主要目的,而是上流社 會的社交。各個權貴家族有自己的專屬包廂,既然是包廂難免會有視覺死角。衣鬢雲香,音樂聲中輕輕流竄各家八卦,看戲似乎也不是這麼重要的事。


貧窮的老維也納


在里昂的行程充實而文化,每天的安排以看雙年展和參觀古蹟為主,基本上,我在巴黎都還沒那麼勤奮,說不定我在里昂參觀過的觀光區比巴黎還多。

法 國北部的教堂,多半為較後期的歌德建築,而法國中南部,則保留大量羅馬時期建築。我想大概羅馬帝國時期法國中南部為政治主要活動中心,不過本人是傳統考 試機器,考完即忘,所以高中西洋文化史早就通通還給國立編譯館了。關於本人所提及的古歷史,不要輕易相信,因為印象一點都不可靠。

東寧很愛羅馬希臘文化,在里昂的旅遊中心研究觀光景點時,他發現有羅馬文物館,便決定去參觀(我們還特地挑了禮拜四免費參觀日)。

然後東寧在羅馬文物館的大量介紹文字裡,發現了一個地名Vienne,在里昂附近,名字跟奧地利的維也納一模一樣。

「我想那邊可能有更多遺跡。」東寧如此判斷。由於我們兩個的法文程度是屬於互相拖累型,又常常懶得查字典,所以很多東西都是胡亂猜測。

不過,這次還被東寧準確猜對了。Vienne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當然是我剛剛上網查資料才知道的),被稱作法國的小羅馬,不但是個充滿古羅馬遺跡的城市,而且多得不得了,多到Vienne市政府沒錢修。

因為有些古蹟實在太破舊搖搖欲墜,我跟東寧為此還吵了一架。

在Vienne 的Cathédrale primatiale Saint-Maurice前面,東寧看這風化得亂七八糟,聖徒頭都快掉光的教堂,他認為這間教堂的歷史應該非常早,「我認為是個位數世紀的教堂。」東寧 說。而我以教堂的歌德風格外表,判斷Saint-Maurice的年份「不可能是個位數世紀,一定是中世紀十幾世紀的建築。」

然後就吵起來了。

「妳幹嘛講得那麼果斷?妳想證明什麼是不是?妳這樣我們怎麼討論?」東寧氣到得停下來站定,無法邊走邊講。

「我是說依建築形式判斷,我認為那不可能是個位數世紀的建築。」

「什麼叫做不可能?妳這個人怎麼把話講那麼死。這樣吵沒有用,我們都不確定真正答案,等一下再回教堂裡面看。」

因為正逢中午教堂關門時間,我們到下午才回到教堂裡確認。

答案是,兩個人都對。

Saint-Maurice最早建於西元三世紀末,但是之後一直擴張,而現今看得到的,則是十一到十六世紀初擴建。

所以,還是我對的比較多。因為那些風化亂七八糟的部份,都是中世紀的。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得意,兩人的歷史程度可用半斤八兩形容。

PS. 因為太冷懶得拿相機,所以Saint-Maurice的照片從其他網站Download。

2005年12月9日 星期五

騙人精

巴黎珍珠茶館的廚房,有一個來自斯里蘭卡的洗碗工,大家叫他小印。小印的法文很差,比我還差。做些基本的指令工作沒問題,但若是跟小印聊起天,會有雞同鴨講的狀態。因為小印連別人問的問題都沒搞清楚,就胡亂回答。

所以,關於小印的生世,就有不同版本的故事。

有次珍珠打烊後,厚顏無恥的我,也跟著他們一起吃員工晚餐。一邊吃飯,王董、東寧、劉芸三人聊起了關於小印的事。

「咦?怎麼他和你說的跟和我說的不一樣?」三個人同時困惑了一下。

「小印是騙人精。」在收銀台結帳的曹老闆,冷不妨丟出這個結論。

前天晚上,室友問我RER是不是還在罷工。

「罷工?我只知道前兩週SNCF罷工,RER有嗎?新聞沒報導啊!」

「小印說RER罷工,他會沒車坐,所以最近都提早下班回家。」

小印說的?這時我想到曹老闆的話︰「小印是騙人精。」


曹老闆發明的「騙人精」變成我今天不停嚷嚷的新口頭禪,因為我遇到了個超級騙人精。

為了寒假回台機票,從暑假搞到現在弄得滿頭胞,好不容易敲定日期,上網訂了電子機票,也付了錢,接著就得準備購買我娘要的保養品,十二月二十七日從里昂回到巴黎之後,緊接著就要上飛機。

今天下午,之前報名的巴黎第三大學寄來的信。

paris3

入學考試通知,一月十四日和一月十六日考試。

可是我從台北回巴黎的機票是一月十九日。

機車!之前去報名的時候,為了要能夠安排回台灣日期,我還特地問秘書什麼時候考試。

「A la fin de janvier.」(一月底。)

就憑他這句「一月底」,我才膽敢那天回家就馬上訂票。

結果呢,什麼一月底,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一月中。

下午只好很無奈打電話去取消機票,我不但要寫一封取消機票的確認信,還要被扣六十歐元的手續費。而這之間造成的精神傷害,更是難以彌補,欸,有多少人盼著我這一趟回家,我得負責幫我娘和她的太太朋友們帶保養品、替不二睡在機場買條綠色Vogue,回程時還要替東寧帶個一打四角內褲。

騙人精秘書害得這些太太們人老皮皺,害不二睡為了抽煙只好減少性感內衣的開銷,害東寧沒內褲可穿。

三大的秘書是騙人精,賠我六十歐!至於其他的精神傷害,我就不計較了。

2005年12月8日 星期四

非洲的宰相

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長大後才知道原來烏拉草這個東西很多年輕東北人都沒看過了,台灣的地理課本就像過期的愛國教育期刊,寫著已經不再存在的歷史,有如地圖依然堅持著秋海棠的形狀這般。

告訴我沒看過烏拉草的東北撫順人,是我初抵法國認識的第一個祖國同胞,王佐權,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像宰相。

在Caen的大學城宿舍沒有網路可用,而圖書館和宿舍櫃台提供上網的電腦又沒有中文鍵盤。某個仍冷颼颼的七月天,我提著心愛的鐵金剛小灰,去大學校區尋找可以上網的地方。很不幸,因為我只是暑期班的學生,沒有上網權限的帳號密碼,所以在計算機中心晃了一圈,又繼續提著小灰去尋求援助。

然後我想起了學校裡的一個台灣博士研究生葉先生。

敲了研究室的門,葉先生不在,出來應門的是佐權,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日後,佐權為我們這些參加短提交換活動的台灣學生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舉凡買便宜國際電話卡、買醬油之類的生活瑣事,而身為「麻煩製造機」的敝人在下我,更是感到無限溫暖。

同行的一個舞蹈系女生對外表儀態以及行為舉止都非常nice的佐權傾心不已,某日佐權帶我坐二十分鐘的公車去警察局做筆錄(前一晚我的房間被闖空門),去辦手機門號,去銀行開戶,結束一天的行程之後,舞蹈系女生對我鎮日有佐權陪伴表示感到羨慕。

「那我們去假裝妳房間闖空門,讓他也陪妳去報案。」我說。

不過她並沒有採納我的提議就是了。

七月底,佐權結束在法國的課業,帶著博士論文回中國寫,並且在深圳找到了工作。期間我們透過電子郵件偶爾問候,去年聖誕節,我還意外在巴黎的女生宿舍收到他寄來的卡片。

今年夏天去中國旅行,進九龍前的前一晚,在深圳與佐權碰面,無恥的我又讓他請了一頓晚餐。事後來接送我的爹還把我唸了一頓,爹說這餐應該是他來請才對。當然我並不會想要爹請客,因為有爹的飯局就會很無聊,他會發表他對兩岸經濟的看法,沒有一次例外。

事隔半年,忽然之間收到佐權的e-mail,他人在巴黎。

打電話和他聯繫,然後我們在珍珠茶館吃了一餐。

他只來巴黎短短一週,連時差都還沒調,立刻就要風塵僕僕回中國了。而此行目的,是要向巴黎的魁北克辦公室申請加拿大移民以及面試。

我對他忽然想要移民的念頭感到很好奇。

「中國護照不好用。」他說。

前一陣子休假,佐權打算出國,結果申請韓國和新加坡的旅遊簽證一堆繁縟公文,最後,他只能去天津。

「拿本加拿大護照以後要去哪都比較方便。」他有感而發。

而接下來,更令我吃驚的消息,是他在等待移民局答覆的這一年,要去非洲工作。他跟我說了一個怪國家的名字,記不太住,只知道他說在薩內加爾旁邊。回家查了一下地圖,我猜應該是Mali吧!

非洲呢!這將是我第一個在非洲的朋友。

今天下午打電話給娘,順便提到了佐權要去非洲的事。

「想不到去非洲的不是曾元拓,而是王佐權。」娘想起了九把刀在《等一個人咖啡》描述阿拓去非洲甘比亞服外交役這段情節,有點感傷。

不過我很懷疑,討厭晒太陽的佐權去那邊會不會幹聲連連,我想像他連罵髒話的樣子都會看起來很有修養。

而我寫這篇的目的只是為了想放照片。

2005年十二月七日巴黎
20051207巴黎珍珠茶館

2005年七月二十日深圳
0720深圳01

對照起來很有意思,你們就會知道我在中國旅行時是多麼自暴自棄了。

2005年12月6日 星期二

啊,難道我不能中間值一些嗎?

最近身邊的人有如經歷三溫暖一般。

前兩週開始,脾氣突然暴躁起來。弄機票的事,生氣!看到室友把碗筷堆在水槽沒洗,生氣!洗手槽旁掛著的擦手毛巾髒了,生氣!發現有人在馬桶留下大便垢,生氣!和東寧講話,更是生氣!(要知道我對囉唆的人耐心有限度。)總之大概就算連內政部長傻摳雞先生的口水噴到麥克風上,我都會氣得半死吧!

然後,大家得出一個結論,並且派代表怯生生問我:

「妳是不是月經快來了?」

察看一下行事曆的紅點標記,這時我才恍然大悟這個忽然之間的暴怒是為什麼,女人的身體真是微妙。

暴怒結束,每個月一次的好朋友也來了。但是取代神經質的潔癖,是極端懶散。
20051206亂成一團

如果是兩週前的我看到房間這副德行,可能會氣到摔盤子來個玉石俱焚。不過話說回來,那時我也不容許任何髒亂的製造機會。

一堆衣服沒洗,地板三天沒擦,連梳子都卡著一堆頭髮,剛剛本來想幫慘不忍睹的梳子也拍張照,但我那台幣4990的傻瓜數位相機,無法達成這卑微的期待。現在我又想幸好兩個禮拜前沒有要近拍什麼東西,不然我很有可能跟相機生氣。

待會兒,來進行清潔大業,以及,今天要洗澡。(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