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寫給方

我有一個杯子,我喚它小新杯。

小新杯正如其名,就是蠟筆小新圖樣的杯子。

從國中二年級收到這個禮物,它就一直是我專用的杯子。

高中的時候,我把它放在抽屜裡,杯裡裝的水夠我喝一兩節課,喝完了,就去教室外頭的飲水機再盛水。

留晚自習唸書,肚子有點餓的時候,它就變成即溶鹹粥的小碗。

上了大學,有一陣子在學校跟柏菁和橘子分同一個宿舍床位。床位是住外縣市的柏菁抽中的,但她其實不怎麼常住在宿舍,於是我和橘子輪流在學校工作室做完作品後,去柏菁的床睡覺。

所以高架床下的書桌便放著三套我們各自的盥洗用品。

有天柏菁很好奇問我,那個插著牙刷牙膏的蠟筆小新杯是我的嗎?她本來以為是橘子的,橘子說是我的,她不相信。

「我的天哪!想不到妳這種人會用那麼可愛的杯子!跟妳的外型和個性完全聯想不起來。」

畢業後,我在公司有了專屬的辦公桌,小新杯也自然在我的辦公桌上有他的位置。

後來它也跟著我飄洋過海來到法國,並且換了幾個城市。

我的室友們都知道,「那個是沐雲專用的杯子」,碰不得。

對我來說,它就是個剛剛好,還不錯用的馬克杯,再加上我是個很愛惜東西的人,所以這個有紀念意義的杯子就一直陪伴我至今。

都快二十年了。

小新杯是方送我的禮物。

大學以前,我並不容易交到朋友。尤其小學的時候,更是被很多女生(尤其是有功課好又漂亮的女生帶頭的那種小團體)在背後說閒話,其實沒什麼內容,據我所知重點大抵就是「三八」這兩個字。

我想我的腦筋應該有什麼地方長錯了吧,以至於我一直沒有「女生同仇敵愾討厭臭男生」的那個階段。

當女生們開始堅持穿長褲時,我偏偏每天穿裙子。

當女生們逼不得已要穿制服裙時,會在裙內加一條運動短褲當作安全褲,我偏偏裙下就一件內褲。

當女生們跟男生劃清界線,我偏偏就是要找男生玩,而且會大方對欣賞的男生示好。

當然女生們手牽手一起去上廁所這麼娘炮的舉動,對我來說就是:幹,有必要嗎?

所以我和方的友誼,絕對不是一起上廁所上出來的。

國一的時候,方本來是和另外一個女生形影不離的,她們從國小就同班。

國二的時候,兩個人有一些小狀況,然後她們便絕交了。

國中生的世界,其實常常是今天我們成年人回頭看,會覺得雞毛蒜皮小事也能鬧成這樣,但當時卻是我們小小世界驚天動地的大事。

由於那個女生在班上屬於比較活躍強勢的那型,所以會有集體力量盲目跟著排擠方。

說集體力量是盲目也不太對,我倒覺得比較類似恐懼,好像每個人心中莫名害怕著「看,如果不跟大家一起這樣做,下一個被排擠的說不定是我」。

然後我常常看著方一個人低頭默默的不說話,身影相當孤單,那團灰色的情緒在鬧烘烘的班上顯得非常突兀。

有天中午我拿著我的便當,直接放到她的桌上,兩個人一起面對面吃飯。

(其實不是我有種,只是我早就被排擠了,還怕被排擠第二次嗎?)

早已忘記吃便當時聊天的內容,只記得好像一切都很自然不彆扭,之後兩個在班上很孤單的人便成了互相唯一傾訴心情的對象。

青春期的女生總是有太多心情,我們交換著彼此敏感脆弱的一面。

當然也一起討論男生,一起討論衣服,一起去逛街。當年還沒有捷運,我們要千里迢迢從北投搭公車一路晃到士林夜市或更遠的西門町。

在畢業前我們約訂,此生以後每年都要在立秋這天見面,不管任何障礙。當然這個好浪漫的立秋之約,大概第二年我們都放棄了。朋友就是朋友,硬要搞那麼型式的約會,其實我們都有點懶散。

國中畢業,我唸離家不太遠以升學為主的普通高中,方則唸市區的高職美工科。

我們還是常常寫信給對方,分享自己的近況。

偶爾我會心血來潮早起,跟著她一起搭公車到市區的學校。(當然我之後沒直接回北投上課......)

有時她心情極煩悶,也曾穿著制服一早出現在我家門口,一起在那段通學的公車上聊聊心事。

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出社會。我們換著不同的軌道,換著不同的城市,有了各自另外的朋友圈。

我們並沒有常常碰面,也漸漸不再打電話和寫信,但我卻覺得那好像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因為我很清楚她在我心裡的位置。

即使我換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她都還沒來得及update,即使她結婚我卻不能請假回台灣參加婚禮,但好像。很多事情不用說,我們都可以感受得到對方。

我希望到老,都還能用小新杯喝茶,跟兒孫炫耀這個杯子背後美好的記憶。

生日快樂,方。

2011年12月28日 星期三

雙雪

*初雪

氣候反常得很。

已經十二月底,今年巴黎的第一場雪依舊遲遲未降。

相較於前幾年的寒冽,今年的暖氣像是偶爾應景勉強開一下的裝飾品。

記得往年總是期待初雪的來到,但今年已經進入冬季多時,那期待感也隨著冬至淡去。

2004和2005年,初雪約莫十一月中下旬,我沒目賭到,而是將近過午醒來之後,才在友人的吱喳興奮中懊惱。

其實也不是什麼多了不起的大事,就圖個新奇而已。對後來幾年的初雪印象,我已經不太有深刻記憶。

20081030 Neige

2008年十月三十日在Bourges那場過早的初雪,倒是無意間被我拍到了。

那天正在學校上評圖課,我試圖努力聽進同學介紹自己作品的長篇大論廢話,沒多久就恍神了,一會兒對剛好視線相交的拉子老師擠眉弄眼,一會兒思緒飄向窗外。

按下快門,還悄聲對身旁的中國同學小新說:「這雪下得那麼早,肯定有冤情。」


*雪菜

上週五去樓下傳統早市買菜,四處閒晃著竟然發現芥藍菜的蹤跡。

我非常喜歡吃芥藍菜。

小時候我娘帶著我去中山北路和南京西路那帶逛街,逛累了,有時會在新東陽吃些小餐點,那裡的小碟冷盤蠔油芥藍是我記憶中最好吃的芥藍菜。

我要我娘也在家做蠔油芥藍給我吃。不過我娘畢竟不熟悉粵系菜色的烹煮方式,當年也沒有網路可以搜尋食譜,就真的只是把蠔油淋在燙過的芥藍菜上了事,當然那成品跟真正的蠔油芥藍比起,完全在視覺上與味覺上毫無相似之處,那瓶蠔油還是為此特地買的。後來,我還是叫我娘照著她擅長的方式清炒就好。

小學中年級時,爸爸的公司樓下開了間小館子。我當時的食量還屬於小朋友等級,但我可以一個人吃光一大盤小館子的芥藍牛肉燴飯。

法國本地似乎不產芥藍,除了中國超市外,我不曾在傳統市集或是法國超市看過芥藍菜。

在維基百科全書法文版,芥藍菜被稱作中國青花菜(brocoli chinois)。

那天看到挺立翠綠的芥藍菜,繞了幾圈左思右想後,終於回到攤位買了一大把。不過這個賣芥藍菜的並不是蔬果攤,而是專賣雜糧香料鹹魚乾的攤商(或可稱為南北貨商家?)

會考慮那麼久是因為我直覺那是外地運送過來的,我先去其他攤位逛逛買些法國本地時令蔬菜,估計到下次市集前還有點買菜的額度(我不喜歡囤積太多菜在家數天),才打算試試。

回家挑揀菜葉,有點不妙,發現這芥藍菜比看起來還老得許多。

牛肉燴芥藍盛盤,這次牛肉處理的柔嫩度恰到好處,但可惜粗老的芥藍。

剩下幾束芥藍就擱在塑膠袋裡掛在門後(我家冰箱太小,對於太大太長的蔬菜我常把它們掛在家裡最陰涼的玄關處),過了幾天枝葉開始垂軟。

吃也不是,大把菜好好的扔也心疼,然後決定作成雪菜。

20111228 Sait Ouen

菜洗乾淨,掛在晾酒杯的架子上,瀝乾,晒點太陽。

裝進塑膠袋搓搓鹽巴,扔進冰箱。

還沒嚐味道,但至少眼不見為淨了。

2011年12月25日 星期日

洋人的年夜飯

20111214 réveillon

在台灣,聖誕節大概就是一群年輕人找機會狂歡,本質跟跨年沒什麼差別的節慶。要記住,在台灣的節日,聖誕節的真正官方名稱乃「行憲紀念日」是也。

而歐美的聖誕節就是個商店提前打烊,全家人團聚吃飯的大日子,類似我們的除夕,只是除夕我們領長輩的紅包,聖誕節全家交換禮物。

在法國前面幾年,基本上就是幾個留學生聚在一起到誰家大家煮個飯喝酒聊天。不然一個人宅在家裡趕期末作業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自從當了偽人妻之後,也開始要入境隨俗過外國人的節日了。

聖誕節吃吃喝喝當然不是難事,但比較令我苦惱的是準備禮物這件事,傳說中歐美人士極注重聖誕禮物,不但每個人都要有,而且還不能隨便。如果家族龐大,花的禮物錢自然驚人,這也就是部份歐美銀行會出現聖誕節貸款這個怪服務的原因了。

這個時候忽然要慶幸,小皮家族算是人丁稀薄。

父母皆是生於法國的波蘭第二代,不同的是老皮家很早就法國化,落地生根枝枒茂盛(小皮的阿公還娶了法國太太),只不過比較隨性,已經不怎麼保留波蘭習俗,大家各過各的,偶爾不定時來個家庭聚會(通常會挑在平常日的週日),但從沒節日一定要全家團聚這檔事,老皮甚至連聖誕節都懶得過;波蘭媽媽家則正好相反,一直非常注重波蘭文化。小皮的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後,家族只剩下波蘭媽媽和她妹妹。又因為是虔誠天主教徒,所以對於過傳統宗教節日絕對是毫不馬虎。

波蘭媽媽和她妹妹鳩鷥庭阿姨,兩個獨身女性不知是從哪年開始輪流去對方家過節。

去年輪到波蘭媽媽家,小皮還邀了一個剛來法國不久的美國女生和我們一道過節。

一進門,就是聖歌音樂。波蘭媽媽家擺滿古董傢具的客廳,擺滿了各種聖誕裝飾點綴蠟燭,古董鉤花的白色亞麻桌巾,非常氣派擺設著波蘭媽媽收集的古董瓷盤和古董銀餐具。是的全部都是古董,收集古董並保養是波蘭媽媽平日的嗜好,這個時候不拿出來展示更待何時?

波蘭媽媽重心教學,很少下廚,平常只吃沙拉和麵包配著改作業。鳩鷥庭阿姨的廚藝不錯,即使受限波蘭天主教聖誕夜不吃肉的傳統,但那晚以魚類料理為主的菜色還是令人驚艷連連。

最經典還是交換禮物那個時候,各方誇張演出驚叫連連,標準回答是:「太好了,太棒了,這真的是我想要的!」

最匪夷所思的禮物是鳩鷥庭阿姨送給美國女生的,一本看來不便宜的精裝電話本。這個年代,咦,不都用手機了嗎?誰用電話本?當然美國女生也得照著標準回答用力演出,否則就失禮了。但想到那個情節,我悶笑至今。

今年輪到去鳩鷥庭阿姨南法的家過節,我跟小皮就不去了。

我心裡輕鬆些,否則真不知道又要怎麼準備禮物了。

提前一天去人山人海的市場買了些菜,提了一籃生蠔回家。

平安夜當晚我和小皮一人持一刀,分工開殼。

生蠔上桌,配上蝦鬆生菜沙拉和煎鮭魚。簡單三道菜配上一瓶白酒,兩個人也心滿意足。

只是我們家鮮少喝白酒,家裡沒有冰桶,所以就只能拿個冰敷袋塞在大煙灰缸裡湊合著用。

20111214 réveillon

另外更愚蠢的是,小皮去買白酒時,順便歡天喜地買了束百合花回家,才發現家裡沒有任何花器。最後只能用我平常澆花的大噴水罐,轉下噴頭,把花插進。還沒開放的百合配上廉價塑膠容器,整個醜到破表。拿店家包裝白酒的綿紙用膠帶貼住塑膠罐,就是把醜到破表變成醜到滿格而已。

這麼個拼拼湊湊的聖誕夜,還是令人回味的。

2011年12月22日 星期四

鮭魚味噌湯與海鮮燉飯(下)

我家的單門迷你小冰箱沒辦法儲放太多食物,基本上除了幾個瓶瓶罐罐醬料牛奶上一餐吃剩的食物外,常常什麼食糧都沒有。還好樓下就是每週三次的傳統早市,肉鋪也只在巷口,常常是需要什麼才買什麼。

抵法以來我的租賃住所一直都是這型的小冰箱,就連Bourges的那個大房子也是。三個女生共住,一人一層剛好瓜分了冰箱小小的隔架,和偌大的廚房比起,那個冰箱更顯得小氣巴拉。不過總之是房東付的現成傢具,誰也不會失心瘋花錢去換個大冰箱,然後搬家時再苦惱怎麼搬走或脫手。

小冰箱除了內部空間小,冷凍庫根本也不過鞋盒般大小,且冷凍庫門只不過是一片頗為隨便的塑膠版,根本不能真正冷凍什麼東西,冰淇淋會化掉,更不用說如果沒有常常除霜,連那片塑膠板的軸子都會被霜給撐斷。

所以我的冷凍庫通常只躺著一個小小的製冰盒,提供偶爾喝whisky需要的冰塊。

冷凍海鮮扔進冷凍庫之後,小皮便天天耳提面命要我趕快把那些鬼東西給解決掉,因為那不是真正的冷凍庫。而且,他不吃冷凍海鮮。

剛好我家大包裝的韓國米最近見底了,要吃好吃的白米飯必須去日韓超市扛,小皮一直跟我約時間去買米,但我老是打不起勁,就近在家附近的中東雜貨店買些其他的米湊合。

什麼泰國香米這類我是打死不碰的,那濃厚的茉莉花香味我懷疑是人工添加。其他還有埃及米、西班牙米、義大利米等眾多我不熟悉的米種可挑選。想著冰箱那袋冷凍海鮮剛好可以來做海鮮燉飯,於是我挑了一袋店家自行分裝,塑膠袋上沒任何文字圖片說明,只貼著價格標簽的黃色長米。

當然這米我是不認識的,只是覺得「好像很適合」罷了,而我想要做的海鮮燉飯也是突發奇想隨便攪和來著。我沒有看食譜,因為我並沒有要做出真正paella這道名菜的意圖。只是單純覺得,西班牙海鮮燉飯、義大利牛肝蕈燉飯、上海菜飯、高麗菜飯等都是差不多基本原理的烹煮方式:炒香的生米加湯汁燉煮。我想來憑感覺做個沒什麼規則的燉飯。

小皮非常不喜歡吃paella,他說他討厭那個不知道是來自蕃紅花還是什麼香料的氣味,更討厭那帶著湯汁的米飯。我跟他宣布我要做自己發明的paella,按照亞洲料理方式進行,所以絕對不會像真的paella。這倒讓他稍稍好奇我會變出什麼把戲,只是依然不怎麼有期待的樣子。

起個小鍋烹煮高湯,昆布柴魚為湯底。同時將大量紅蔥頭大蒜等先切細。

鍋子加點油,倒入整袋冷凍海鮮輕輕翻炒,約莫五分鐘後盛出海鮮,並將煮出的海鮮湯汁隔出另一碗。

接著是爆香紅蔥頭大蒜末,即使是自己要吃的,仍毫不手軟倒了大量油,不油不香,不油不足以包裹之後要炒的生米,管它膽固醇啥三高,這個時候我充分以做油飯的精神在處理這道手續。

蔥蒜炒到香味四溢,直接倒進乾米粒(是的,我連洗都沒洗,學美國人)拌炒。嗯,小皮喜歡吃咖哩,那就撒個幾匙咖哩粉。一眼飄過瓶蓋上已經很模糊的簽字筆字跡,才發現,噫,拿到的是顏色跟咖哩很像的colombo,不過那也是小皮的愛,所以沒差啦!

不停拌炒途中陸續加入剛剛的海鮮湯汁、海鮮,最後倒入柴魚昆布高湯,鍋蓋蓋上。

別忘了冷凍庫還有鮭魚片。平底鍋將鮭魚煎到兩面金黃,然後也一併扔倒大鍋裡。

真是剩餘食材的極致發揮!

我的柴魚昆布高湯並沒有一次倒入,而是分次倒一點,拌一拌,蓋上鍋蓋。因為我無法直接判斷高湯加多少才是剛好,反覆動作一再確認,只因為我跟小皮一樣都不喜歡湯湯水水的飯。

我想要點鍋巴,最後再大火燒個幾分鐘。

大功告成,一嚐,我的媽啊!

為什麼完全就是西班牙海鮮燉飯的味道?(說好的亞洲風味燉飯呢?)

我當然是盛了一大盤大快朵頤,而小皮試了一小湯匙,很歉然地說抱歉那真的不是他的菜。

謎底揭曉,原來讓小皮無法忍受的paella味道,其實不是蕃紅花,而是海鮮湯汁和米混合煮熟的氣味。

不過實在是太大鍋了,少了小皮分工,這大鍋飯更是難以消耗,因此被放到隔天。

隔餐,米飯一粒粒分散各自為政,盤子裡的食物完全失去氣味,味如嚼蠟,和剛煮好的美味天嚷地別,完全有自己正在吃冷凍食品的感覺。

再隔一餐,木鏟一舀,鍋裡米飯的又和諧融洽相處了,而且還牽絲了。幹!是怎樣?我沒有加乳酪啊?

不用說是那包冷凍海鮮導致這大鍋飯提早敗壞了。

我默默將那大鍋飯全部倒進垃圾袋,處理完畢只淡淡地跟小皮說飯不是很新鮮所以我扔了,他沒多問漠不關心(反正他不吃),我也不想多加描述怎麼個壞法,畢竟那個微微牽絲的畫面讓我有點心理陰影。

那個鞋盒小霜庫,還是拿來做幾顆冰塊就好。

2011年12月20日 星期二

鮭魚味噌湯與海鮮燉飯(上)



(雖然標題是鮭魚味噌湯與海鮮燉飯,但照片沒有鮭魚味噌湯也沒有海鮮燉飯,連內文也其實不是介紹這兩道菜,只是這陣子在廚房瞎弄延伸出的一些小雜感。)

氣溫驟降的某日,飢腸轆轆極度想來碗熱呼呼的鮭魚味噌湯溫暖整個軀體。海帶柴魚乾貨和味噌等可久放的東西家裡仍有存貨,因此只消下班後順路在附近的日韓超市買塊豆腐和鮭魚下巴就好。

也許是餓到血糖太低頭昏眼花,走出超市,搭上回家的地鐵後,才赫然想起:我買了豆腐,可是我忘了買鮭魚!

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我忘了買鮭魚!

雖然光是海帶豆腐味噌湯也很好喝,但是作為我晚餐唯一主食,未免太空虛寒酸了,還是得想辦法弄點魚加進湯裡一道煮來撫慰寒冬工作結束後的身心。

我家附近沒有魚攤,周遭的超市連魚鮮部門都沒有,不想再多搭幾站去家樂福(我已經很餓了,好嗎?),於是退而求其次去冷凍食品專賣店Picard買冷凍鮭魚片。

雖然幾次聽人讚賞Picard的品質多好多好,但對我而言,冷凍食品再厲害,也不過就是冷.凍.食.品·而已。

我不喜歡被處理好一包包的冷凍食品,對我而言那是沒生命沒氣味的。

我喜歡去傳統菜市場,蔬果堆中熟識的菜販熱情向我推薦現在mâche正好吃,或是撥瓣橘子要我嚐嚐;另外某個典型法國農夫長相的胖老爹,他各種剛從自家田地摘採下來的沙拉和胡蘿蔔總是長得歪七扭八又布滿泥巴,農產品買回家都需要費些時間多清洗,但一刀切下即漫溢清香的紅蔥頭,會真心讓人感到土壤賦予的甜美。

我喜歡去傳統肉鋪,指著櫥窗說我要這塊牛腱三百公克,羊胸肋骨麻煩請幫我剁小段謝謝;旁邊那塊entrecôte今天看來肥美動人,那也來個一點吧!

這就是那種,當我正在選購時的當下,似乎並不是只買塊肉買顆菜,而是評審了一場爭奇鬥艷的選美賽,最後再心滿意足掏錢帶走精挑細選的皇后。

這整套過程是冷凍食品所缺乏的,所有產品被單一標準化,我不知道塑膠袋裡那一塊塊長方形的白色魚磚,他們生前的完整長相如何?在此我所能挑的只有保存期限。

還好Picard的產品還算多,我得以在冷凍櫃尋找因為不同產區不同部位而產生不同價位的冷凍鮭魚,總算看到稍有魚像,帶皮的鮭魚片,有趣的是,這竟然是冷凍鮭魚中最便宜的。我猜大概乃因法國人在飲食上真是對「皮」或是「原來的樣子」這種東西避之唯恐不及,沒殼沒骨那更好。

想起2005年夏天和ㄎ那幫人去南法賽特漁港吃海鮮,吃完了富麗堂皇的海鮮塔一群人意猶未盡,又加點了一尾煎魚想分食。整尾煎魚上桌,侍者貼心地拿刀具開始切魚,去皮去骨把剩下不多可憐兮兮的白肉分到我們各自的餐盤,就要帶著其他「殘餘」離開,只見劉展心急了,慌忙阻止,攔截成功,「看到那傻子把最好吃的部份要收走丟掉,我都慌了」。

中國友人們對於最精華之處竟讓法國人當糟糠,簡直感到不可思議。同理,這也是法國雞腿肉和雞胸肉價格剛好和台灣相反的原因。

拿了兩袋冷凍鮭魚片,結賬前順便抓了一包冷凍什錦海鮮。回到家煮了朝思暮想的鮭魚味噌湯,用剩的鮭魚片就和那包冷凍海鮮扔在冷凍庫。

待續。

2011年12月19日 星期一

水電女工的命運

在我的脖子還痛到唉唉叫的那週,禮拜四上完班回到家已約莫午夜,歪著脖子一打開門,迎面而來就是小皮事態嚴重批哩趴拉一大串字跟我巴拉拉告狀,由於小皮講話總是過快過長完全不斷句,落枕到耳不聰目不明的我大概在他的演講進行三分鐘左右才搞清楚,他其實只是要表達「流理台下的排水管漏水了」而已。

不過就是排水管漏水嗎?看他慌張成這樣,然後一直問我怎麼辦?雖然我是個偽人妻,但實質上比較像個媽,老是在收拾這個處理那個所有家裡瑣事,把這個大孩子越寵越退化。幸好在我回家前他已經大致收拾好流理台下的殘局,把鍋碗瓢盆全挪出,放了個臉盆在接水。(乖)

下班後身心俱疲的我這次只淡淡地說:「我現在沒有腦袋去思考這個問題,你可不可以試著自己想辦法?」

我看那漏水也沒太誇張,就偶爾幾滴緩緩落下,試著開了水龍頭讓水流了一下,也不過是滴的頻率再高些,還沒萬馬奔騰大洩洪,唔,水桶湊合著接一下,至少今晚可以先擱著不管。

第二天小皮便打電話給租屋的仲介公司,要他們派水電工來處理。仲介問明情況後,拒絕了,並說這種小事情房客可以自行處理,用不著請水電工。

小皮很苦惱看著排水管,「可我完全沒有任何修水管的概念啊!」

「上網查不就得了?」我有時搞不懂,成天掛在電腦前面的他怎麼萬事都問我?我又不是周公。問孤狗大神比較實際不是?

其實我心裡早有底排水管的問題何處,大概就是接環鬆了,換個裡面的橡膠環再鎖緊,不然就是把排水接管整個換新也不貴。常常掛在台灣留法同學會論壇上東晃西晃,好比小型奇摩知識+,當然少不了水電修繕DIY的討論,真可說是上解悶長知識啊~

說到家庭小工程修善DIY,大部份留法多年的台灣學生都練就了一身本領。沒辦法,誰叫這裡人工貴,能自己來的都盡量自己動手,因此當年在台灣還是個金枝玉葉大小姐的我,七年多的摧殘下來,也操成了全能歐巴桑。煮飯洗衣誰不會?換保險絲是所有人必備經驗,我還自己換過瓷磚和玻璃窗、馬桶坐墊哩!(把螺絲生鏽的舊馬桶坐墊拆下來的工程遠比裝新馬桶坐墊要來的艱鉅數百倍。)在Bourges某個百無聊賴的獨居暑假,為了打發時間找事做我更是把家裡所有能修的全給修了,法國室友收假歸來發現馬桶水箱不吵了,浴簾掛杆不歪了,簡直中樂透般大驚喜,「妳怎麼會這些?」

「沒事盯著它一直看,打開來瞧瞧,然後摸一摸,大概就瞭解該怎麼弄啦!」

其實我一直以為因為法國人工很貴,應該所有法國人都挺有修繕技能,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也許是我的參考樣本不夠多,但跟我住過的幾個法國人,在這方面簡直低能到不可思議。每每胡弄一通到我看不下去,最後都要人閃一邊、挽起袖子獨自收拾殘局。

本來以為找個男人就可以高枕無憂當貴婦了,結果,唉!(深深歎氣不想多言)

我想我會有這種以為所有男人都很會修繕的錯誤刻板印象,大概是因為我爹造成的。我炫耀過我修馬桶的事,但我爹更猛,他還親自動手換過整個馬桶!更不用說把浴缸拆掉浴室重新鋪瓷磚這種對他而言雕蟲小技的事了。

小時候,家裡不管什麼管線問題水電問題拉哩拉雜,沒關係,只要有爸爸全都搞定。

我爹說,這些東西原理都不難,只要認真觀察就知道該怎麼做。(所以爸你是機構工程師啊~)

岔題了一下,回到我家的流理台排水管這件事上,小皮後來也上網查詢解決之道。因為我的落枕當時還尚在吃止痛藥的慘烈階段,所以我們便約好等週日再來修理。

(如果是我爹,應該第二天就自己去水電行買好材料馬上搞定,他絕對不會邀我娘一起參與,這就是正港台灣男人的肩膀。)

到了週日下午,拆卸下排水管裡面的橡膠環去修繕工程好幫手的材料行Leroy Merlin比對,不幸的是該分店沒有一樣尺寸的橡膠環,店員鼓吹我們乾脆買套全新的換裝算了,反正也不貴。小皮拿了一個準備去結賬,我心裡隱約飄過不安,「你確定尺寸跟我們家的一樣嗎?」

「這種東西一定是stantard的,你看上面還標注universelle。」小皮信心滿滿。

帶著新排水管回到家,小皮瞎搞了一陣子還是沒把舊的排水管正確拆下,唉,這時我不顧自己的落枕還沒痊愈,只好又要他閃一邊去,老娘親自動手了。(此時背景音樂應該是金包銀)

弄了半天,趕羚羊什麼universelle,我把那段可以伸縮的上管拉到最長,還是跟我家的原有管線不吻合。



所以只好繼續接水桶,次日再去換個尺寸正確的。(次日的實況是:小皮似乎完全忘了這回事,而我則冒著風雨獨自去換貨然後回家自己一個人快速裝設完成......我怎麼這麼man啊?)

關於stantard什麼鬼的,我一項都不輕易相信,就算是stantard,也會有stantard A B C 之別,因此總是乖乖事先量好尺寸,能先上網查好型號更好,再去賣場選購。

鐵齒的小皮就是永遠不學乖,曾經在買窗戶遮陽紗簾前,我要他先把家裡的窗戶尺寸量好再去,他回我一句「不需要,因為那些都是stantard的」,果不其然,買回家的紗簾尺寸不對,只能遮住窗戶三分之一。

死東大的屁!

2011年12月18日 星期日

睡覺中不可承受之痛

20111212 St Denis

不知道是睡前酒喝太多或是睡姿太差還是天氣忽然變冷,上週末總覺得肩膀脖子有點痠痛,不以為意繼續睡前狂喝酒,結果週二凌晨我就因為嚴重落枕而痛到醒來,那疼痛一點都不開玩笑,連號稱很能忍痛的我都痛到掉淚。

由於我是個迷信傳統偏方的愚婦,起床後尋求了網路上提供的各種穴位按摩試圖解決。什麼按摩腳指頭按摩手掌,能按的我都按了,說實在,只有按的當下脖子不痛,手一鬆開照樣痛到天荒地老。

當晚我便歪著脖子去上班,站在櫃台一點都嬉皮笑臉不起來,連新綠茶煮好時吧台照慣例主動為我搖製的冰泡沫綠茶都不敢碰,平時生冷不忌,但真的快見閻羅老爺前還是猶豫了,然後也在勸告之下難得吃了幾口甜食。兩隻手交互按揉傳說中有效的穴位,按到手都快腫了,什麼五分鐘保證消除落枕疼痛,放屁!然後每次打開窗戶點外帶,室外寒風迎面一吹,即使穿著高領毛衣,還感覺的到脖子那條筋更是拉緊了一些,到了關店打烊,我坐在櫃台結賬,已經覺得自己快往生了,不過幸好賬目沒跟我過不去。

回到家只想趕快沐浴然後肩頸敷著熱水袋就寢,因此也就破天荒地創下一天沒喝酒的紀錄。

(賴桑說乾脆痛久一點算了,免得一直喝酒,結果我真的因此將近一週滴酒不沾。)

接著連續幾天大抵是上演一模一樣的戲碼,只是加入了止痛藥。原本我硬要採用自然的民俗療法。甚至還異想天開到打坐冥想自以為可以斥退疼痛,當然我等愚婦馬上驗證了自己的荒謬,終於撐不住了才開始吃止痛藥。

雖然止痛藥亦為治標不治本的玩意兒,但起碼可以讓我上班暫時不被疼痛分心,還可稍微舒服點入睡,當然藥效過後還是會痛醒爬起床再來一粒。正當我有點擔心止痛藥會不會吃太多,幸好疼痛現象也一天比一天舒解。目前肩頸還是有點疼,但比起前幾日的光景,我已舒坦萬分,真是阿密佗佛。(←連痛了幾天腦袋不清,想不到其他結論)

照片是上週趁天氣好,出去走走順便買菜的路上拍的。跟此文勉強關連而想表達的是,痛得差點看到那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前引之光。(好啦我承認只是覺得版面太單調想貼照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