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2000 12:28

在醫院雖然無事可做，但也絕非輕鬆的差事，應該說是心理的疲勞，總要牽掛著阿婆何時要上廁所，我得幫她推點滴架。昨晚十點早早就寢，但阿婆一定是白天睡太多了，就算吃了安眠藥，仍不若上次陪她過夜時睡得呼聲震天。一個晚上被她搖醒三四次，我只好推著點滴架帶她去廁所。不到早上七點，護士又來叫大家起床吃早餐。唉！我真懷念以前總是睡得不醒人事的阿婆。

帶來看的書是羅蘭．巴特《神話學》，昨晚來醫院前剛去7-11拿的。書前有中文導讀，看得我想打瞌睡，翻到羅蘭．巴特寫的正文，才想罵那是哪門子導讀，哪有導讀比正文寫得更需要一篇導讀？或許寫導讀者大概認為他不用些枯燥的語彙便顯不出自己的才識吧？曾有位學者開玩笑說，一個新出爐的學者，如果想早點成名，就是把一句很簡單的話寫成一大篇用語艱澀的文章。我頗有同感。

今天是你在軍中的第一個禮拜日，不用說不可能准許探親，也幸好沒有，不然在醫院不能外出的我接到小乖電話，一定會懊惱得要命。還沒接到你的信呢！不過我並沒有特別在等待，因為光是一直寫信就很能自得其樂了。只是照我這種寫信速度，我挺擔心寄給你時不能用平信，得寄小型包裹。

18/11/2000 20:14

人已經坐在病床邊了，進醫院病房大樓時經過那晚我對你說「欸！我們交往吧！」的地方，覺得很有趣，說不上是喜悅還是感傷，但我感受不到那兩種情緒，把人的感覺粗糙地用二分法來表達，是極為膚淺的。

18/11/2000 17:14

一睡就沒有醒來的打算似的，終於為了想去洗間，還是勉強張開眼，已經下午一點半了。家裡沒半個人，今天不是週休，弟去了學校，少不了下午高中生們的玩樂。娘去醫院看護阿婆，我想起了她昨天告訴我，今晚我要在那過夜，至明天下午。我不太喜歡去醫院看護，美其名看護，充其量不過是陪著病人，讓病人比較安慰罷了。現在大醫院的護士都訓練有素，態度溫柔，什麼事都可交代給她們幫忙注意。在醫院，阿婆躺著沒事做，少不了開始重複念著我要乖，要聽話。我則不搭腔的埋首書中，她在喃喃的音節中又逐漸睡著。所以，我打算待會兒去醫院時把所有要做的功課帶去，還沒刻的木版畫，法文教材，答應了要撰寫的稿件，七八本參考書籍，比起上次阿婆住院時那個總是牽著她的手的實習護士，我愈來愈不像個孫女。

17/11/2000 11:20

連續幾天的難耐高溫，今天天氣忽然變了。出了捷運站，驚覺氣溫驟降已太遲，雖然沒穿短袖薄衫，但僅著單衣的我仍抵不住寒意。上完八點到十點的「當代文化思潮與變遷」，匆匆趕到南昌路，小步跑，一方面驅除寒意，一方面是為了趕上KOHIKAN十點半前的早餐時間。坐在咖啡館，翻看早報才知今明兩天氣溫會降至十七度西，也不能怪罪昨晚幫忙打掃房子而沒看氣象報導，事實上，我很少看氣象，就算坐在電視機前也是心不在焉的，明天天氣如何從來都沒進到腦袋。

剛剛上課時，也選了這堂課的橘子很苦惱地告訴我，新的曠課表公佈了，她累積了二十堂，不知如何處理。我聽了自覺小命不保矣！下課後也馬上去看公佈。還好，除了以前被記的四堂之外，這幾週的紀錄乾乾淨淨 ，比起同學，曠課節數算少，但前幾天被導師約談，他說教官要他注意我。我一頭霧水，不是才四堂曠課嗎？導師怎說我排前三名？後來才知道是教官怕我休學或精神失常什麼的，才叫老師留心，但老師完全不知之前我發生的事，沒頭沒腦以為我又像大一時名列曠課之冠（全校喔！）

強迫自己早起，現在我發現不是太難，反正睡六個小時和十二個小時的差別不大，睡太多精神不見的好。趁大二把學分多修一些，大三大四就比較輕鬆，也有閒時全力準備自己的事，就不會像大一時老是想做這想做那，結果顧此失彼，學校曠了一堆課，多次瀕臨退學，而自己去外面稿的設計專門領域也沒學好。老實說，以前我總是充滿理想且目標明確，就是要走設計路線，要去紐約的School of Visual Art攻讀。但現在自問真的想做設計嗎？恐怕不然，我覺得那時是出於對師院的反動，不甘願走入那體制，所以決定走設計的回頭路，賭氣的成分大於真正的興趣。不過目前的我對於以後的路反而感到迷惘，全然不像從前總是有明確的目標。只得一面自我充實，一面思索著未來的方向，我想，有了實力以後想往哪邊發展在決定都不遲，反正我喜歡的不出藝術，設計，文化工作這些領域，這些基本上都是相通的，再分歧路前有同樣深厚扎實人文基礎，既然不想一畢業就當個傻裡傻氣，只想終生保住鐵飯碗的小學老師，趁年輕儲備知識是必要的。不過我這句話有矛盾，因為教育工作同樣是可敬的，要投入心力的，只不過目前惡質的教育環境實在很令人心寒，多數人士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投身教職，當然我不否認有真正熱愛教育的老師，但我既然興趣，就別去當老鼠屎吧！不過若能在大學擔任講師倒是不錯。因為大學講師與學生的交流是知識上的，而小學教師基本上是高級保母，還要面對學生的家庭和那群像蟲一樣動來動去一刻不得安寧的小朋友們的安危，這時再不是我願意的。常有人說安於現狀，習慣就好。但對於心中另有想法的我說什麼也不要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既然有其它目標，當然就朝著那邊發展，不然人活著起步只是生兒育女的機具？

才兩天而已，就寫了那麼多東西，當你收到信想必是厚厚的一疊，看完都嫌煩吧？我覺得每天都有些事情可以告訴你，我的說話能力遠低於筆述，因此寫出來的東西可能比每天在一起時說的話還多。不過看著自己潦草的字跡，還真有點想用電腦打字。電腦用太多，相對而言握筆也愈形困難，錯別字紛紛出籠，有時一個簡單的字彙，卻是怎麼想也想不出那個字母要怎麼寫。

不需要再用酒精來自我麻痺，喝酒是件很輕鬆愉快的事，別給酒杯太多欲加之罪。並不是說從此以後戒酒，我沒那麼偉大，等到想念醺想到不得了時，再久久去拜訪一次，不然常常被鬍子老闆說教，也不是輕鬆的事。你說的沒錯，要能解決自己的問題不憑藉外力才夠屌。我不用去找宣洩的出口，就像現代藝術老師說的，學藝術的人應該最沒心理疾病，因為他們會自我治療。的確該如此，不然我看那麼多書豈不都成了垃圾？雖然我做的不盡成熟，得靠寫信給你來抒發，不過就像寫日記一樣，寫出來也就舒坦多了。我給你的信大體而言是日記，所以對於裡頭偶爾出現的牢騷，你也不用太過費心回答，說不定接到回信時，我早忘了自己抱怨過什麼。

這幾天書包裡放的課本是佛洛伊德《少女杜拉的故事》，講的是一個歇斯底里少女的病例，不出其料，佛洛伊德又扯上戀父情節。對於我喜歡肚子大大的男生，曾有人譏笑是戀父情節，我才不這麼認為呢！我爹的肚子是近幾年才有的，而且打從孩提時，壓根兒就沒有長大要和爸爸結婚或是要價和爸爸一樣男生的念頭。若你因操練而消了啤酒度，我還是一樣愛你喲！只是心理有點悵然所失罷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你退伍後不久一定會恢復原狀的，十男九「凸」嘛！

16/11/2000

今早睜開昨天哭的紅腫的眼，十一點，你上車了吧？除了很疲倦，眼皮痠痛外，心情倒是沒什麼不好。繞到咖啡館喝杯新推出的玫瑰拿鐵，果真如其名，有著濃烈的玫瑰甜膩味，上頭還浮著一瓣剛摘下的玫瑰花，老實說我不喜歡這種口味，太花俏，不過咖啡館剛好換了新MENU，我很有興致全試上一遍。

走出咖啡館，看看時間離上課還早，於是先去銀行轉信用卡帳，豈知機器出了問題，只得求助行員人工辦理，這一耗，竟過了上課時間，索性把平常累積一堆沒辦法做的外務全部解決掉，存款，補存摺，寄掛號信，幫我娘買前幾天答應去的乳液，事情處理完課也不用上了，雖然卸下心頭重擔，但對於沒趣上課很內疚，有點對不起老師。

也許真是昨晚哭夠了，今天一點沮喪的感覺也沒有，很平靜地過自己的日子，澆花，擦地板，看江角真紀子盛氣凌人地將男人踩在腳下。今天是我這週最沒心情起伏的一天，或許正是因為你不在了，看不到你不是你不願意，而是你根本就不能來，我心中存在著這個想法，所以相當的安心。前幾天很難熬，想到見不到的你，總是哭個不停，寫信也老因為哭的太厲害寫不下去，所以前幾天的信都短短的，昨天的信還不小心滴到眼淚哩！今天擦地板，房間的第上好多淚痕，原來眼淚乾了那麼噁心，害我擦得要死，真是自找麻煩！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一天，除了命運多舛，沒上到課之外，大體來說都還不錯。我相信我可以過得很好，二十年來都是一個人，不差一兩年，當然有你在還是比較好。

15/11/2000 23:10

一場這邊沒下的雨，讓我期待落空。今天開心的去上課，因為早上你告訴我晚上可以見個面。

在電話中，我平靜地說沒關係，但我其實很想很想告訴你，我真的想見你。如此簡單的話卻說不出口，只能隱藏情緒，掛了電話再擦淚。我的眼淚已經不珍貴了，他的價值比不上一場雨。既然如此，我今晚要哭個夠，得把淚水耗盡，因為過了明天，我就該堅強了。

15/11/2000 1:11

躺了一個多小時，輾轉難眠，醫師開的安眠藥此時無用武之地，我怕誤了明早八點的考試。

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好想見你，但恐怕這是不可能了，只剩下一個不屬於我的禮拜三晚上，就今天了吧？我還是寧願把現在當作禮拜二，自欺，如果心裡好過一些也無妨。可不可以讓我再看你一眼？可不可以再抱我一會兒？我不敢向你開口，因為我知道只有否定的答案。記得曾在你的記事本留下的那些話，現在才知道哪種行為一點用處也沒有，因為貪心的我要的太多，有關你的記憶永遠都嫌不夠，在怎麼捕抓也填不滿。

我好想見你，可不可以不要殘忍拒絕？能不能抱著我？就算是安慰也好。

14/11/2000 1:00

很任性的在睡前想聽你的聲音，所以撥了電話，只要按下９和ENTER就可以打通了，原本只是很簡單的動作，我卻猶豫了很久。因為我們的關係已不像以前那樣平衡而單純，你清醒得太早，我還來不及抽身，就像去海邊玩水，兩人游泳是再愉快不過的事，但你先行上岸，同樣的海水，因是我孤單一人，海水不再可人，而是讓我溺斃的暗潮。

從來都不擔心你去服役，令我傷心的是你的心竟然提早入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