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8日 星期五

小事三則

I 歐吉桑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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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年沒有畫圖,身為藝術學院學生這樣坦白不知道會不會很令人訝異?上課鋼筆亂塗不算,印象中最後一張認真有意識在畫的圖,是大學二年級的油畫課,勉強結束痛苦的那學期之後,我沒再拿過畫筆了。

想想,那是公元兩千零一年,真是可怕。

一個藝術科系的學生將近七年沒畫過圖,連我這個當事人聽起來都覺得很驚悚。

這個好比謝團長的我堅守空屋的兩週假期已經快過了一半,每天重複消遣就是走路去媒體中心一次借個最高上限的五片音樂CD兩片電影DVD,回家瘋狂備份。不過說實話,除非是不小心借到紀錄片這種地雷,幾乎所有片子在一天內就聽完看完,接著次日再去借片還片。

一直以影片為主要創作模式,所以整個假期沒做作品而猛看片猛聽音樂,是理直氣壯的「吸收新知」。

連看了兩片北野武的《菊次郎の夏》《HANA-BI》(花火),完全被這個中年大叔迷得神魂顛倒,除了是一流導演,演技更是沒話說,我簡直無法相信,同樣是挺著個大肚子的歐吉桑造型,《菊次郎の夏》的中年無賴吃軟飯流氓,和《HANA-BI》的鬱悶刑警,怎麼會差那麼多?

《HANA-BI》裡出現大量圖畫,全部來自北野武的手筆,張張情感細膩動人。

看完片子,我忽然好想畫圖。

做人不能太鐵齒,水彩用具丟在學校不拿走沒關係、油畫用具送學姐是物盡其用,幸好愛亂買東西的個性,抽屜裡還有一盒特價的彩色筆和空白素描本,正好。

直接畫了Jessy好一陣子前用lomo拍的路邊小花(我判斷是金針花),用細細的彩色筆畫旁邊光暈不是很好畫,因為我懶得仔細填塗。真是奇怪,我可以耐著心作極細的針線或是複雜化學反應的雕塑翻模,畫張圖就是沒辦法超過十分鐘。

我不知道這個素描本會不會接著有第二頁就是了,但我心情很好。


II 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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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igoogle當首頁之後,個人工具不忘掛上氣象,台北、巴黎和我居住的Bourges。

一眼瞥到今日溼度,百分之百。

我納悶什麼叫做百分之百的溼度,意思是整個人像浸在水裡一樣行走嗎?

回想出門去媒體中心時,天色已暗,霧氣很重,沿途能見度很低,像是戴著毛玻璃鏡片行走。

可是我以為,那樣還不叫做百分之百的溼度,就像果汁的百分之百,制定標準也很讓我困惑。


III 命名遊戲

部落格的網址連結列,剛開始為了視覺整齊,所以把所有網站名稱字數統一,硬是給人亂取名字的結果,無意間變成一種被期待的趣味。太過於正常幾乎原封不動的,還會讓被連結者失望。

Snow,我聽到你的心聲了。

2007年12月23日 星期日

聖誕快樂

漿果

光怪陸離的事還沒成為口耳傳聞,如果是當事人親口告訴我的,那這樣就不算八卦了吧?

只能說我親愛的室友隨時都是顆震撼彈,碰巧,她姓「Lagrenade」,la grenade,陰性名詞。石榴果、手榴彈。

表面平靜,內心震驚之餘,其實暗暗希望,那位讓我意想不到的人,可以結束我的惡夢。他是第一個睡她床而我完全不知覺的人(如果不是她主動告訴我的話),更何況他們夜歸之時,我還沒睡,正在書桌前看Juan Pablo REBELLA的25Watts,只聽到開門聲和倒水聲,毫無察覺第二個人的腳步聲。既然他可以讓這一切那麼安靜,我願意接受這個心理刺激,不過可惜,看來是露水姻緣。

幸好我沒參加假期前的soirée、幸好我已經戒煙、幸好我已經不太喝酒、幸好我已經快變成素食者,所以才不會對離奇事件有抗藥性,這算是假單純的修行人士嗎?

這聖誕想來要一個人孤零零過了,趕在假期前的最後一天開門,去媒體中心借了片子,這陣子都在努力庫存(喔,就是光碟備份啦),怕聖誕節沒片子看那才連抱熱水袋過冬的獨居老人都不如。

今天借的兩部片,Win Wenders的Lightning over water是紀錄片,老實說我超不愛看紀錄片,但還是常常不小心發生進了電影院才發現挑到紀錄片的經驗,這就是迷信名牌常犯的錯誤。另一部林權澤的醉畫仙,片子壞了,盒子裡還貼有「CE DVD NE FONTIONNE PAS SUR TOUS LES LECTEURS」字樣的貼紙,硬生生浪費這次的租片配額。

還有前些天備份的北野武菊次郎夏天和Juan Pablo REBELLA的Whisky可看,再不然,認命耐著心看完紀錄片也好。老師說人生要多嘗試不同的事物,雖然每次看紀錄片每次打瞌睡,但我想我可以在每次的打瞌睡中體驗到不同的人生經驗。

可憐我目前最期待的消遣娛樂是逛超級市場,下午借完片去舒發身心,神遊到衛生紙區時,室友打電話告訴我她已經到巴黎了,她和她父親邀我聖誕夜和他們一起吃飯,我說我想想。

掛了電話,到現在還在猶豫,到底要抱著我的新寵熱水袋在家裡睡到自然醒安靜看片,還是要搭火車進城去體驗洋人真正的家庭聚會是怎回事?

2007年12月16日 星期日

好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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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文打字特別不順,這篇日誌打了三次,我已經沒耐心把所有內容再重複一遍了。

內容大意關鍵字︰坂本龍一的《BTTB》、吉田喜重的《鏡の女たち》、河瀬直美沙羅双樹

最近睡前嘗試喝超市買來,號稱可以幫助睡眠的infusion,我不知道這玩意兒中文該怎麼正確稱呼,但總之就是台灣頗為流行的各式功能花草茶吧。

好像的確可以讓人打哈欠,不過因為睡前喝水的緣故,要夜起幾次上洗手間,會中斷睡眠,所以,並沒有比較好......

2007年12月15日 星期六

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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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巴黎時,總很期待每年的初雪,但飲恨的是,幾乎每年都錯過。往往在睡到日頭正炎後,看著地上一點融化的殘雪,或是更淒涼什麼都沒有,只能聽著朋友興奮描述暗捶心肝。

晨間六點半就睜大眼睛醒來,索性坐在書桌前,找書來翻讀。

去年同時在巴黎一大以及Cergy藝術學院兩種截然不同系統嘗試時,就已經深刻體認到,即使不喜歡,但留在大學系統,是我保持法文閱讀寫作能力的最好途徑,否則只在不須唸書的藝術學院,我一定會變文盲。

轉了學,離開巴黎,大學系統也不在我的生涯規劃裡了。目前在Bourges藝術學院唯一修的一堂理論課叫做「Café des anglais」,是旅居柏林的英國老師Brian所開的課,兩週一次。與其說是理論課,不如說是讓不想唸書的小鬼緩衝的時間,隔週的禮拜三晚上六點到八點,看著無聊至極(爛到成為獨樹一格的恐怖噁爛美學)的英國電視影集,不用寫報告、不用發表意見、不點名,甚至Brian說英文的比例不到百分之三十。快離題了,我只是要說,我已經快變成只剩一張嘴的文盲,不管是英文還是法文。

積極向上想要成為世俗標準有用的人類,首先要有很好的國際語言能力,小目標是每日各一小時的英文和法文閱讀。

好幾年沒有讀英文,一重拾書本就是挑個有點難度的美學論述,所以這個早上有點吃力,幾乎都在查字典中渡過。不過管他的,反正我又不用交報告,沒時間壓力,一本書愛看多久是我的事。我娘則提議要不要寄大家說英語或是空中英語雜誌給我,我趕緊阻止她的好意,一是覺得蠢,二是我對那教材的內容實在提不起勁。

念完該有的時間進度,看看離下午的課還有好幾個小時,於是拖著菜籃車出門。

想趕上公車時刻表的發車,小跑步,跑了一會兒感到鞋底有點滑,心想是不是踩到不該踩的好東西。但我沒時間也懶得停下來看,繼續往公車站跑。上了車,才翻過鞋底檢視,什麼都沒有。戴上眼鏡,車子越往郊區,發現路邊越明顯結著一層薄薄的白霜,恍然大悟,原來跑步時讓我腳滑的是柏油路上不明顯的水氣結冰。我不清楚昨晚是否已經下了第一場雪,或者只是結霜而已,但我又是被一片無雲的晴朗好天氣所騙,穿著比平常還輕少的外套、all star平底帆布鞋、寬鬆卡其滑板褲。但是反正不太冷,大概是沒有風的緣故。

Chloé這週末去巴黎,正好趁家裡完全沒人時,把所有窗戶打開透氣,再不流通空氣,少用的大客廳一定會發霉到爛,現在客廳的窗戶已經因溼氣而變形,打不開來了。太大的老房子,維持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

順便換了玄關走廊的燈泡,心想把會長時間開啟的照明設備改成省電燈泡會比較好,安裝上去,雖然亮度增加,卻是白燈泡。空蕩的走廊,顯得像是港片(尤其是鬼片)的廉價場景,散發陰森的冷光。但我的相機,怎樣都捕捉不到真實的色溫,最後勉強使用了自動模式才比較接近,但怎樣都不想進電腦做後製修片。用銀鹽相紙的時代,我會選擇不同底片來呈現想要的色溫,換了太過自動的數位相機,我卻沒輒了。

2007年12月14日 星期五

你那邊是不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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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照片除了天空、陽光、雲之外,就沒有別的了,這張更是集大成,雖然今天去的明明就是洗衣店。

我喜歡去洗衣店,由於每天用手洗當日衣物,所以每隔一陣子去洗衣店清洗床單等大件織品,就變成很期待的事。我沈醉於那種,走出洗衣店時,所有東西都是乾淨的感覺。那種心情,大概跟我總是習慣每天打掃作家事差不多。世界上骯髒的事情太多,大部分,我們都無能為力,所以只好努力消滅眼前看得到的髒亂。這樣的行為,說不定是自我冷靜的一種儀式,如果不徹底執行,我會覺得,連自己都髒污了。

也因此,我可能已經變成別人眼中那種很difficile的人。

她的情人中午走後,一切就恢復正常了。她中午打工回來,我正在吃東西,水槽堆放昨晚和今晨他們的餐具,桌上還有她情人走前擱置的麵包、刀子和砧板。

由於昨晚勸說之後被她擺以臉色,且整個人明確散發不爽的態度,我便當作沒看到了,我有擅長容忍的美德,受不了時,頂多自己捲起袖子整理就是。

但事情就是這麼奇妙,她情人離開之後,她又回復為善解人意的天使。她抱歉地說我說的沒錯,她會趕快清洗碗盤。

一切都暫時沒事,我鬆了口氣,心情就如同剛從洗衣店洗好烘乾的乾淨床單。

很久不知道你的消息,但我持續寫著想寄給你的信。不知道你是否看了,但我想,放在這,等你想看時自己過來看,比起已經很疲憊一上線全都是我的信,這樣也許會好一點。有時,我想做些貼心的事,卻無從使力。

很想問你現在在哪裡?在台北還是希臘?你那邊天氣好不好?

2007年12月13日 星期四

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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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晚好覺,又因人為因素而至天快亮才入睡,早上的Conférence自然爬不起來,事實上,一早就被吵醒,但我賭氣著不想離開棉被。

教室壞掉的遮光窗簾重新裝修好後,Conférence時,分心看著陽光發呆的樂趣也被剝奪了,可惜唯一留下的照片畫質太差,是三週前隨手用手機拍的。用以記錄生活很好,但拿來當作品就變得很勉強,否則這是最近拍的光線系列中,我最喜歡的一張。

我想盡量不要去為了生活小事費心神,於是出門,等著班次不多、往郊區的公車,拍陽光拍雲。

委婉表達希望不要擱置待洗碗盤過久而被擺臭臉後,其他的也不用多說了我想。想法表達出來卻未如所願,那樣的感覺對我而言,比不講還糟。

所以我需要思考的法文作業,得到安靜的大半夜才能寫了。

2007年12月12日 星期三

眼不見為淨之後就是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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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漫無目的按了多次快門之後發現,Bourges的光線很特殊,不知是氣候或是緯度,天空常常泛著,台灣颱風前夕天空特有的詭譎色彩。

最近已經習慣書包隨時放著相機,幸好當時挑的是玩具般輕巧的塑膠機身,否則再昂貴的設備,也會被總是嫌麻煩的我擱在抽屜裡哭泣。典型將就著物盡其用的個性,我沒Snow大人對攝影器材精益求精的精神。

昨晚睡了個好覺,只因為我將暖氣開整晚,這樣就不須蓋太厚重的棉被,不需要穿太多衣服,不會覺得房間太大太冷,早早進入深眠,隔著薄牆鄰居樓梯的腳步聲也就聽不到。看來席夢思床墊購置計畫可以擱著了,我是個怕麻煩的窮鬼。

中午得知週日早上才離開的Jérémie今天又要來,會住到禮拜四,我滿口說好,心裡卻是一片無言的淒涼,眼前畫面像是一個人面對無際大海,海鷗漫天,或是說獨自站在梵谷的麥田群鴉之中也不為過。腦中只浮出第一句話是「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第二句話是「果然法國人沒時間規劃的概念,何不集中時間一次來?」。看來我錯估情勢了,Grenoble離Bourges五個小時車程,須在里昂轉車,這個浪子這樣大費周章,也許這段天作之合的孽緣,以及我的諧星人生,都還得持續一陣子了。

在巴黎連續跟幾個人抱怨,在原先一起同仇敵愾的聽眾們聽完我介意「吃麵包不用盤子接」這件事情都忽然不太吭聲之後,我逐漸嚴重懷疑是自己個性太龜毛。

早早吃完晚餐,簡單整理,正在洗衣服時,電鈴就響了。手套懶得脫,就這樣穿圍裙抱著盆子去開門,那對冤家站在門口,Chloé手上刁著一根煙(是的,變身版的她又現身了!),心裡賭爛著明明就有鑰匙,按啥屁門鈴,但還是勉強牽著嘴角微笑和他們問好,轉過身,繼續去晒我的衣服。在那剎那開始,我徹底覺悟,眼不見為淨就是要同流合污啊!因此在他們吃完晚餐,我想去收拾,被她阻止時,我就真的擺爛不去動了,我決定克服我自己,不去在意那些其實他們遲早會洗的碗盤,不去在意之後Chloé會乖乖收拾的房子,雖然要隔好幾天,完全不符合我無法忍受髒亂在眼前一秒鐘的龜毛個性,但我,我相信自己能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於是接下來幾天,我將選擇性的眼瞎耳聾。

2007年12月11日 星期二

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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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夢思床墊對抗不過兩隻初識小狗給人類的精神震撼。

昨晚將寄養一週的Bonnie進門之後,黃家就是一整個雞犬不寧。兩隻狗體型相似、其中夏夏正在發情(應該說每天都是發情期),而Bonnie尚在熟悉環境的情況下,這晚當然是異常轟轟烈烈。

早上起來梳洗,沒什麼睡的海寧已是被兩隻小狗折騰到整個疲憊狀,臨出門前,赫然發現落地窗簾竟然一泡溫熱狗尿,依顏色判斷嫌疑犯是夏夏,他平常並不會這麼做。不禁讓我聯想起,這和讓我離家到巴黎避難的原因還真是頗為相似。

因為路況不是很順,沒搭上十二點十七分的直達班車,不過無所謂,而且少一趟地鐵樓梯的折磨已讓我萬分感激,也幸好我和海寧都忘了她要給我的電鍋。那電鍋我想要,但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典型的鄉下人進城),大電鍋恐怕不是那麼好攜帶,忘了也省得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一身狼狽。反正我對美食沒有執念,很能將就任命把口腹之慾擱一旁,不過我並不會因此而比較瘦,別說紙片人,連當厚紙板都很勉強。

常常覺得台灣對女生的身材要求,已經瘦到一個離譜,嘴巴唸雖唸,但還是會在意,還是會在挑選牛奶和優格時,無奈著改選擇沒那麼好吃的低脂產品。

回到Bourges,行李拖著就直接去學校,先去工作室,把那堆零零碎碎的奇妙廉價雜物安置好。上周Laurent JOUBERT要求我一定要在學校工作,其他同學便幫我弄了個位置,靠近洗手台,在角落,我喜歡角落,兩個牆角包圍桌子各兩邊,這樣不會顯得空間太開闊讓我不安。說不定,我的失眠源自我習慣小空間也有可能。

其實一開學,Chloé在她畫圖的牆面旁幫我佔一個大桌子,就在沒隔間的工作室正中央,我一直沒去,那位置也漸漸變成她在使用。在找位置使用時,她很好心地說我們可以再去搬一張桌子放旁邊,我看看她滿桌亂七八糟的顏料,桌下的紙,以及方圓五公尺內四散她的東西,很客氣婉拒她的好意。而同一個工作室的Marine,個子小小的,作品一出手就是大型裝置,上周撿了一堆紙箱疊成牆,但結束之後位子馬上恢復簡單乾淨整齊。有時我們兩個看著Chloé的位置,會對看然後擺出苦笑的表情。

晃了圈,去秘書室繳交一直忘了交的押金支票,改課程,走出來Laurent JOUBERT今天穿著剪裁合身的好看西裝正在走廊閒晃,他看到我拎著器材箱,嘻嘻笑說很重喔。這是他的課上課時段,看來他今天沒課程安排,只打算跟學生聊聊天,看看作品計畫和進度而已,於是我便安心先回家擱放行李。

打開門,家裡跟我出門前沒什麼兩樣,只是垃圾桶旁邊多了幾支玻璃酒瓶。我想週末離家出走個好選擇,很多不愉快的事心理因素佔了絕大多數成份,眼不見為淨就好。

回學校遇到Chloé,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告訴我,她週日晚上有丟垃圾,第二件事是,「Jérémie離開後我有掃地喔,把整個屋子打掃一遍,天哪真是災難一場,我掃了三個小時。」她吐吐舌頭。

這句話讓我心中百味雜陳。

2007年12月10日 星期一

巴黎週末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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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醒來,窗外天氣正好,才說完想出門拍些照片,臉還沒洗好,天色就變了。

這次出門,拎著上次登機時的那個看起來很輕小,其實塞滿重達十公斤的器材箱。雖然這次不到那一半的重量,但電腦、讀卡機、攝影機、簡易腳架、相機等設備也都帶齊了。我不是個有離家出走魄力的人,總得所有家當都帶齊似才感到安心。而且即便是離開家裡,還不忘傳簡訊提醒Chloé今晚得把垃圾拿到門外。

今日懶得拍照了,也許是陰雨的天氣容易讓人發懶,唯一出門是去海寧家樓下的垃圾間,整日便待在溫暖的室內,縫著實體大小的櫻花,預計要千朵才撐得起氣勢,我不知要多少工作時數,但作為打發時間或是發洩焦慮,這是個很好的排解方式。

下午四五點左右,手上持著針線,不禁看了下時間,想著此時此刻、台北時間晚上十一二點,你睡了嗎?

明日中午的火車返回Bourges,將帶著行李直接去學校上課。海寧說要開車載我去車站,省去了我搬著行李上下地鐵樓梯的痛苦。想想,雖然一度嫌夏夏太好動,還是慶幸有這個朋友,而且和夏夏熟了,也發現一隻好動的狗,其實會有累的時候。

2007年12月9日 星期日

電梯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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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寧的床上醒來,這個月來睡得最好的一次,不知道是昨晚誤開的2003年高級紅酒,或是她的席夢思床墊。

出門等電梯時,我很認真考慮著是否該把寢具全部換過,雖然只剩一年半,但如果睡眠問題可以因此解決,我想那是值得的,天生的公主身僕人命讓人無奈。

昨日下了火車直接去珍藏,縫小花打發時間待到打烊。陸陸續續遇到WMJ和小琪,都說我看來一副非常疲憊的樣子。

我想,不管是氣場什麼的玄妙問題、或是個性的鑽牛角尖,直接換個寢具也許比較有效直接。Chloé當時幫我買的床墊,就拿去當作品材料吧,這是安慰自己其實並沒有浪費的好方法。

幸好關於這學期的作品計畫,藍圖越來越清楚。換了ARC、工作室安置了位子、平常亂拍的照片竟然也從中整理出個不明顯的線索。學業穩定了下來,家業也得好好重新安頓。昨日在珍藏問二姐,是否有適合的玉可以送Chloé,讓她浮躁的心穩定下來。二姐想了想說,很難哩,打坐吧。後來我又問二姐,那有沒有適合的玉讓我配戴,不要那麼鑽牛角尖,二姐的答案還是,打坐。

曹老闆說得更絕,「妳乾脆把自己雙眼戳瞎比較快,眼不見為淨。」

雨天並不適合在巴黎路面行走,晾了一個晚上的褲管溼了又乾、乾了又溼。撐著傘並不適合在路上拍照或攝影,但倒也讓我一開始就免去了包包裡沈重器材的痛苦。在中國人開的五金雜貨店待了兩個小時,提著三大袋滿滿各種令人發笑的莫名其妙廉價製品出門,你會不明白這麼醜這麼粗造的產品怎麼會被製造又怎麼會拿出來販賣。

沈重的提袋隔著厚厚外套,還是壓得我肩膀痛。出了地鐵站,還是繞去買了想吃的香蕉、fromage blanc、不加糖的有機生豆漿,然後在雨中爬上長坡。

邊寫日記邊和海寧聊天,再加上腳旁的1999年份紅酒Haut-Medoc,今天日記段落句子似乎完全不順,但此時的我很安心。

最後還是一定要加註,經過rue Pierre Mille那間轉角的麵包店時,想到Cergy的Pierre某幾個早晨出來買麵包的,應該就是這間店。

2007年12月7日 星期五

說話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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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同校男生、LHD、我,前後走在崎嶇蜿蜒的淺灘溪流上,不太記得要往哪裡,也許是去高中同校男生家吧。河石很滑,溪水雖淺,水流湍急,得小心翼翼踏穩步伐。回過頭,停下,擔心著弟弟是否跟得上,他的臉色憔悴,我問他腳痛不痛,他說他快沒力氣了,然後整個人的重量攤在我肩背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任憑弟弟越來越虛弱,靠著他,我好難過,傷心到無法言語。

悲痛到眼睛忽然睜開,早上六點。

這樣的夢,我承受不住。

早上八點半的學校,連天色都還沒全亮,除了守門先生,熟悉事物脫去了平常的印象,都變得好陌生。走廊光潔明亮散發還潮溼的清潔劑味道,校園只有平常見不到的清潔婦們,我反倒像個入侵者。所有處室都關著門,唯有平日關著的窗戶,反而是敞開的。如此景象如夢境,我從那個悲傷的夢跳到這個逐將接近現實的夢。

將近九點,導師和器材小姐前後出現,此時我並不想加入「才」這個時間副詞,因為對我來說他們已經夠提前了。瘦弱的器材小姐陪我把放映設備放在推車上,然後發現作為Accrochage的場地Gymnase根本就是鎖著還沒開,只好先把推車推回導師的辦公室暫放。昨日跟同學描述導師緊張兮兮一天打了兩次電話確認我是否沒問題,同學告訴我當Roland BALADI想打電話時,是「n'importe quelle heure」(不管幾點鐘),我想器材小姐不是昨天很晚被通知今天得八點半到,就是一早接到奪命連環叩。

十點多開始的Accrochage,除了六個做présentation的學生外,只有兩三個同學到場,氣氛一點都不肅殺,甚至還有瞌睡感,輪到我時也簡單輕鬆渡過了。我更加確認,絕對不是我不進入狀況,而是導師太容易陷入某種自己營造的劇情裡。

Accrochage前,我先私下讓導師看了今天放的影片,他已看過我大多數的影片,而這部是自己的計畫習作,還沒公開過。他看完沈思很久,然後說我是絕對的vidéo天才。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讚美,只是傻傻微笑。想想英國老師Brian兩週前看完我的影片,先說Bravo,接著說我有多重人格,Roland BALADI的評語似乎比較客氣。

對於這些,我並不全然相信。去年馬爺寫給我的完美學期評語由秘書白紙黑字寄來,讓我心花怒放到想裱框,三個月後卻被狠狠做掉,到現在我還是不太理解這樣不明不白死法的肇因。

「語言是一面牆」,我的論文曾經出現這句話,那是初來乍到異國的感受,如今這樣的體認卻更加強烈。只是初始是因為對法語本身的不理解,現在是對話語背後的真正用意不理解。

「我拍影片,是為了避免說話。」這是影片放完後,我的開場白。

運鏡手法,剪接方式,這些討論在我面前交互拋出,我心不在焉,飄過高牆後面的陰天,想著你那邊的天氣,想著你,什麼時候想跟我說話?

2007年12月6日 星期四

關於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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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還沒出門,手機響起,是陌生的家用電話號碼,接起竟是導師Roland BALADI,之後中午又再打了一通詢問。我是六個明天要做Accrochage的四年級學生之一,他關心著我打算放哪部影片?是否準備妥當?

不過是個Accrochage,我不知導師為何這麼緊張,以前在Cergy每兩週一次,已經很習慣了這樣像是在眾人面前脫光衣服的感覺。也許在Bourges這是很慎重的大事,畢竟兩校的教學系統並不是那麼相同,說不定我的不緊張完全建立在狀況外。

Corinne SENTOU在早上的Conférance介紹作品,雖然是我不太碰觸的繪畫,卻是我欣賞的類型,心裡佩服Laurant Joubert邀請藝術家的眼光。Conférance結束,我轉頭跟學姊討論Corinne SENTOU的作品,然後說:「這兩個小時來,我的心得是,週末一定得躲去巴黎!」

學姊驚呼:「什麼原來妳還在想這件事?」

自從得知Jérémie週末要來,我便越來越精神緊繃,雖然現在才週三。

我已經越來越確定,Jérémie來我們家給我的困擾,已經超乎Chloé在家穿高跟鞋叩叩叩走來走去的表面程度影響,我其實感覺,Jérémie有察覺到我的嚴肅,在我面前行為也是盡量謹慎。不過,不喜歡一個人,有時不是因為對方做了什麼,而是氣場的問題。

這男人長得好,身材高,也算聰明,但就是有種令我不舒服的污濁氣質。早上和學姊提到氣質這個點,學姊也同意我對Jérémie的形容,並且加註:「妳室友和他在一起不是沒原因的,某種程度來說,他們屬於同一類型。」

Chloé是個很善良的女生,在她清醒且認真時,我也算是喜歡她。但她的個性隱藏某種我不喜歡的部份,平常不會顯現,酒醉便會跑出,變了一個人。而Jérémie的出現,則會完全引出Chloé的那個部份。此時,以數學計量來說,那個污濁氣場,不是相加,而是相乘。

你說不明白為什麼我不反應,下午我沒解釋清楚,這已經不是反應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不要那樣的程度了,因為一說,大概就是只能拜託快跟Jérémie分手吧我很不喜歡他原因是你們兩個的氣場讓我受不了。不過我又不是她媽,就算是她媽,我想也不會干涉她的交友,更何況只是室友,就像俊桑說過,管到法國人的戀愛,是不道德的。

下午的MSN,其實正在Workshop中,作品給Corinne SENTOU看完之後,電腦還沒關,正巧你就在線上問我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這陣子比較少連絡,且不是那麼嚴肅真正在上課,就順勢跟你聊了下。

一會兒,一個二年級女生拿著iPOD,問我可否借一下電腦,我尷尬地說我正在線上聊天,她拜託我說只要一下下就好,馬上好。我其他程式關都不關就把電腦轉向她,原以為只是讀一下檔案,當她插上接線,所有人都圍過來,我才發現她是要介紹自己作品。

忐忑不安在法國人囉哩巴唆的介紹中盯著螢幕,接著果真在眾目睽睽下,登登登跳出「要睡了」「晚安」,我一臉歉然馬上打斷影片結束MSN程式。

回到明天Accrochage的話題,導師關心了半天,我也認真準備了幾張備案光碟以應付突發狀況,但兩人都沒想到最根本的問題:今天,星期三,是器材小姐固定不會來的日子。

在亂七八糟的展場晃了半天,即使同學勸我先弄個空間,明天再來借器材,我也懶得搬動那巨大的隔牆,以及挪開其他學生工作一半的未完成作品。我唸著這邊光線太亮,投影機在這放片會有問題,拿出手機回撥早上Roland BALADI的來電號碼,卻是答錄機。寫了封信告知導師無法佈置展場的問題,一句話明天直接在視聽教室播放,然後便什麼都不想管離開學校。

回到家收到導師回信,要我明天早上八點半就到學校,信中說他會打電話給器材小姐。我會照時間赴約,但,實在不想相信,器材小姐會因為一通電話而在還沒上班時間就到學校。

2007年12月5日 星期三

睡眠出口

La Cathédrale

清晨五點多入睡,不到八點在晨間廣播中爬起,對於睡眠失序,我已漸漸不是那樣在意,就這樣由它去。有些情況,除了安慰自己順其自然,也別無他法。硬是想去找個解決之道,也許會離目的地越來越遠,施錯了力,物理的反作用是相加。

雖然開始逐漸懷疑問題不是出在過薄的隔音、臨牆木頭樓梯或是不夠好的床墊,甚至我描述過如同「the others」一片樓上的腳步聲。

高三美術資優甄試放榜過後,嚴重感冒,足足大病了一個月,每天拖著虛弱的身體往來家裡學校畫室的216號公車,有時就這樣坐著公車繞了台北市一大圈,返程才不甘願地下車,緩緩走進早已開始上課的校園。看了幾次醫生,藥袋吃了幾輪,直到有天下午蹺課,爬著長長的坡去藝術學院找楊北辰大哥,夏天令人討厭的重感冒才終於消退。

但我寧願不是現在心中開始揣測的原因,這樣顯得我太過於脆弱,雖然我常常若無其事般逞強。

通常不用早起的週二,一大早就在學校等著Laurant Joubert組織的Workshop。今天是市區的兩個有名重要古蹟,但很遺憾,完全置身於歐洲歷史之外的我,即使已經事先在網路上查過中文資料,那些故事那些典故那些象徵,就像其他一樣也很重要的古蹟建築,形影交錯在腦中漂浮打轉。以致於當Corinnes SENTOU女士要我談談今天參觀兩處古蹟不同的感受時,我完全不知該怎麼回答,讓她一度以為用英文跟我交談會比較輕鬆。但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是用中文,我也只能尷尬地說,對不起我只是個想到處逛逛的亞洲觀光客啊。

晚上在頂樓工作室看其他學生作品時,趁機問了Laurant Joubert可不可以離開我原本的ARC換到他那邊,他連原因都不問就爽快答應,要我明天直接找秘書改課表就好。我不禁小人之心猜想,那些教師們是否有類似業績的暗盤競爭比較?開學兩個月才換ARC,照台灣學校的行政方式,早就過了加退選時間給你白眼不理睬。但這裡畢竟是沒有所謂規則的法蘭西共和國,更不用說是在傳統上當紅教師擁有龐大自主決策權力的國立高等藝術學院。

我可以舉雙手加點頭承認,選擇Laurant Joubert的ARC,第一個百分之二十五是為了Laurant Joubert毫不保留的讚賞之情,第二個百分之二十五是可以到處參觀名勝;另外百分之五十是為了,如果再浪費時間苦撐Cellule X做些無聊的作業,恐怕連學校都不想來了,我完全無法等到下學期重新選課。

Chloé告知週末Jérémie會來,心裡一下涼了半截。我討厭這個氣質渾濁的男人,一點都不想和他同處一個屋簷下,但我不想傷了Chloé的心,只能暗中壞心眼祈禱,這個糟糕的關係會很快結束。

也許整個週末都會躲去國立媒體中心看片看到頭昏腦脹,但媒體中心會打烊,畢竟還是得回家,害怕打開門看到亂七八糟的廚房。我知道自己無法心一橫看開,唯有眼不見為淨,可是我再也沒有去處可離家出走。

2007年12月4日 星期二

低氣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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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點多入睡,中午為了下午兩點鐘的ARC中午硬是爬起,因著連續幾日的晨昏顛倒,因著接連的壞天氣,今天總算第一次看到陽光。

咬著烤土司,光線整個滲進廚房,曝白得讓人感到暖和。我抱怨著那麼好的天氣應該去拍影片,怎麼要去上無聊透頂的Cellule X。

和Chloé一起出門去學校,繪畫老師叫住她,說她最近在瓦愣紙板塗色的作品不好,轉過身,Chloé一臉臭。我心裡早有底,她對平面之外的媒材運用並不是那樣熟稔,不過總是得多加嘗試,因此她整個週末在家裡材切紙板上色時,我心裡欣慰她用功的成份大於對作品的批評。

上了三樓,遇到漫漫和美亨,她們說找不到人,不知在哪上課?我對這堂課早就一肚子氣,先是浪費了一個月在做128K版印刷排版,現在又進入將浪費一個月網頁製作的階段,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課程安排。我對漫漫抱怨著,然後對一旁一臉霧水的美亨再用法文解釋我的不滿,越說越大聲,「我一秒鐘都待不下這堂課了,我立刻就要換到另一個ARC!」

「噓,小聲點,妳說的是法文哪!」漫漫用中文提醒我。

課沒上成,但倒也成全了我趕著陽光好去拍些影片的念頭。

立刻轉身回家,準備腳架、攝影機和相機,牽出單車,進屋才不到十分鐘的光景,就變天了。不知怎那麼快出現的烏雲,快速向太陽覆蓋。

單車騎到路口,細雨開始飄下,繞個圈打個直轉,又騎回家。這樣的天,讓我想到去年L. Ronat的電影Climat,整部片被低沈的低氣壓悶到喘不過氣,卻像最近的狀態。

想想還是拿了把傘,去超市晃晃。今天是週一,許多商品還沒補貨上架,找不到想買的東西,逛了大圈,拿著Baguette和兩包化妝棉去結帳,其中有包色彩繽紛得像棉花糖,像是婚禮的顏色。

凌晨的MSN,阿Pan告訴我高拔要結婚了。知道消息的剎那,完全是打從心底的高興與祝福。我興奮地說終於遇到前男友結婚這件事,這可是頭一回呢!意義非凡到讓我想立刻打電話回家,要我娘包個大紅包。

那年我還太年輕,分手的當下,我過於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不要什麼,恩斷義絕地轉頭離去。多年後我娘曾經表達她對此事的扼腕,我淡淡地回答,這是時間點的問題,沒什麼好後悔的。

我不太會對已發生的事情感到後悔,只是偶爾會回想,當時如果怎麼做也許會有什麼不同結果。就像我常常想到二十二歲那年應該耐著性子陪火星人渡過人生那個關卡,不過再次回到我剛說的,人生沒什麼事情好後悔。所以現在同樣的情況幾乎再次原劇本重演,我已慢慢明白這幾年都是為了準備功課教我該如何去面對。

而這天,說變就變。

離開超市,剛剛的漫天烏雲莫名其妙散去,回家放了購物袋,擱下大傘,又出門往光的方向前去,然後總算也拍到了想要的鏡頭。

2007年12月3日 星期一

瓶頸

頂樓工作室

這幾天在想,那天去參觀喬治桑故居的路上,含著淚心裡痛下的決定,就像詛咒的解籤。

還在Cergy時和克勞埃閒扯過,有些東西不能兼得,這常常是女性藝術家躲不掉的宿命,就像魔鬼的交易,慾望得用人生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取。

就算是,並不想貪心,卻還是被逼著做決定,如同護照被扣押的觀光客必須在大門關上的土產店裡強迫消費一樣。

可不管如何,我並不想再對些總是循環的事情逆來順受。如果拒絕相信,也許天底下就沒有宿命這回事。

我會靜靜待在原處,遠遠陪著你渡過這關。

2007年12月2日 星期日

在我初醒與你將寢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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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小鎮後,沒有一晚真正好睡過。原以為每年避不了的季節性病徵過了就會改善,結果情緒低落至底的那週過去了,我的睡眠狀況卻依舊混亂。

眼睛閉著在床上翻覆了數小時,最後還是瞪大眼睛看著床邊櫃收音機鬧鐘的液晶數字在黑暗中靜靜閃爍。有時乾脆起床戴上耳機彈琴,比較多的情況是直接抱著小灰窩在棉被中。

自從家裡裝好WIFI,加上天冷,就逐漸養成躺在床上用電腦的壞習慣。雖然有時的確是在工作剪接什麼的,但我慢慢發現,這真的不是好現象。

日與夜、工作與休息的分際更加模糊,幾乎成天都待在床上,床邊地上到處電子器材、線材,累了小灰合起就直接扔往雙人床一旁永遠空著的位置。

昨天或是今天這樣的時間區隔,變得更加惱人。

好不容易入睡時,已將近早上十點,再次醒來是下午四點多電話響,以為是你,一瞥來電顯示卻是汪力。一年多沒連絡,他告訴我他過幾天要回國了,想跟我碰個面。

「我不在巴黎了。」我說。

掛了電話,盯著墨綠的窗簾發怔,窗外只透著微微光線。日照時間越來越短,所以我幾乎看不到日光白晝了。

我還是躺著,然後翻個身打開了身邊的電腦。

昨日(或者今日?)凌晨在Snow不支援Safari的留言版吃了個鱉,於是下載Firefox,附加讓我發現了太多奇異的方便功能。

但新建好的首頁,還是沒有我想等的消息。

台北那邊,你的傳真機告訴我主人不在房間。

走出房門,在廚房胡亂吃著不知該歸為哪餐的醒來第一餐︰罌粟子麵包塗上昨晚做的Mascarpone香菜蟹肉抹醬、Fromage frais灑紅糖、熱巧克力牛奶。

讓人沒有心理飽足感其實卻是熱量驚人的一餐。

收拾流理槽時,有人按電鈴,打開門是二年級的兩個女生。

我以為是來找Chloé的,十幾分鐘後才知道主要目的是想借琴鍵一天,派對用途。

兩個我不熟的人會知道我家有琴鍵是還挺奇妙,畢竟不懂樂理的我對這件事情還挺低調,不過想也知道(一定)是Chloé週三晚上在外喝醉酒大聲嚷嚷。

我並不想出借,但也不打算拒絕出借,應該說,對於琴鍵借不借這件事,我抱持很無所謂的態度。

反正放在我房間,只是讓它遭受奇異的折磨,讓它一天恢復正常琴鍵該發出的聲音也是好事。

廚房裡,三個女孩圍著玩具般的電子琴鍵興奮嘰喳。

2007年12月1日 星期六

於是我站在這裡哼唱

網

零錢包裡還放著巴黎地鐵單程票以及小城鎮的公車票,但我忽然之間失去了以大眾運輸工具移動的必要性,也無須再在週末回巴黎打一直掛在心上的國際電話。當大卡車把我三年來的家當完整從大城市開了兩百五十公里搬到小鎮後,嚴冬天未破曉趕著早上的課在地鐵或是RER打瞌睡的景象成了記憶中的風景明信片,而車廂溫度猶存於腦海的膚觸。

(偶爾會想起A線那位會主動跟我打招呼的吉普賽老太太,最後一次給她零錢,當她離開車廂後,我無法停止地淚流滿面簡直想放聲痛哭。)

而今我完完全全無須再移動,甚至連初抵此地,每週必搭公車往郊區購物商場採購日用品的興致也忽然消失殆盡。

偌大客廳擱放單車,龍頭戲謔般掛飾著艷綠色的羽毛圍巾,襯以繽紛大紅喜氣的牡丹花布窗簾,它更像個本來就該靜置在那的裝飾品。

要說到更貴氣的移動,就是今年夏令時制期間的歐陸國家出差追隨,飛行於不同國度。但遠離國際機場後,這樣的移動方式也不再輕鬆簡單,且路途艱苦地令人畏懼。

時制調回冬令,氣溫愈漸低迷,如同最近總是低壓的雲層,路上的風有時會刺傷面頰。直接暴露在路面行走的時間太長,在巴黎鮮少穿的高領毛衣這陣子迅速蔓延結生新的毛球,繼續在越顯黯沈的外套下磨擦。我等著陽光,只因想拍的畫面,還缺少幾個有光線的鏡頭。

荒廢了將近半年不事生產的創作狀態,也終於逐漸恢復運轉,一些東西正在改變,而一些,則是根深蒂固。就如同很多一開始的自以為是。

原本自以為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好比腳指頭開學時仔細塗搽的正紅色指甲油,氣勢凌人踩著細跟露指高跟鞋一身妖豔走進校園。時至今日那指甲油還斑駁地似遲暮老婦未卸除躲在黑色棉襪布鞋中,而狐媚綠色眼影也悄悄被蒼白倦意襲回它原有的位置。漸漸地不再出現在非課程之外的活動,活躍的個性畢竟是勉強而來的。當然,一開始我深信可以改變自己。

室友還是常常喝醉酒過度興奮,但她已經習慣我越來越愛成天關在房間裡工作的狀況,我也不再自動將冰箱的啤酒補滿。自從上個月底和Jerry硬是拼到我半夜在廁所摔倒並且清早起床狂吐後,一個晚上獨飲一瓶白酒助眠的惡習也順勢戒除。

脫離了肉體和神經被痲痹的日子,但我並沒有得以看得更清楚。或許腦袋因此多了更多時間思考,反而越想越糊塗,所有原本清楚的和不清楚的,全部混成一團。

該有的都安頓完成,必且比預定中進度要快速有了網路和電話,可是除了第一通自己打的測試和兩通打錯的電話外(一對記錯自家電話號碼的夫妻),顯示來電的橘色螢幕像鈴聲一樣靜默。

也如我一樣愈加靜默。

像是一面牆。

期望總成空,所有原本騰出來的位置都還在等著遲到的出席,然後我便用音樂填補耳朵的空隙,雙手且不安分游移在琴鍵上。

我想找回令人慰藉的聲音。

2007年11月11日 星期日

輪迴

有些事情會一再重演,驚覺時,已經深陷其中。

我完全回到了世紀初的那個角色,不均等的位置與重量。

那般壓抑著不敢洩露奔放的情感,那樣小心翼翼著,那樣盡其所能的,想讓自己成為你心中最完美的那個人,雖然那永遠只海市蜃樓。

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很想要一個誠懇溫暖的回應。

有些話說出來是傷害,可卻無法質疑它的正當性。

2007年10月13日 星期六

遷移

這個月都在巴黎以及Bourges之間來來去去,完全割捨掉一個原本熟悉的環境是很難的事。但幸好,我的同命好同學Chloé一路帶著我走。如果不是她的熱情,我可能還是個不甘不願無法融入當地生活堅持通車上課的孤僻鬼。

漸漸地,巴黎將是浮光掠影的記憶。

這陣子陸續將重要物品帶過去,大型傢具和烤箱微波爐等家電十一月上旬再叫車運送,所以目前的起居稍微克難。話說回來,一個留學生不須家當多成這樣,但我實在無法停止自己用物質來試圖實踐對幸福家庭的渴望。

但我的重要物品裡,相機竟然沒排上前三名,還落後於燒水壺碗盤餐具酒杯這些雜貨,看來我真的有根深蒂固家庭主婦性格。

所以最近的照片都是手機隨手拍的,相較於暑假剛購置的數位單眼相機,我還是比較習慣這種可以亂拍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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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二日。

和Chloé第二次去看房子的空檔,坐在有賣樂透和香煙的風格混亂複合式家庭咖啡館裡休息。

那天,我和Chloé決定要承租我們第一次看的那間超級毫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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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四日。

開學那天下午坐在校門前的露天咖啡座和Chloé各喝了兩杯啤酒等晚上的學校活動。

葉子剛好非常做作飄至我非常做作的衣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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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五日。

我選的ARC CELLULE X課堂上。那兩個露臉的人是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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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一日。

昏暗的Pub裡混雜煙與酒精,已分不清誰是老師誰是學生,我甚至忘了自己有按下快門。

2007年9月13日 星期四

過了那個賽就是這個布

École Nationale Supérieure d'art de Bourges
這是我現在的新學校。

三月底被導師馬爺宣判過完國家創作文憑之後,不得註冊Cergy四年級。

大家好說歹說勸了我半天,我就是死脾氣不肯去報名其他藝術學院轉學考,打算完全靠向大學系統,修完巴黎一大的碩士課程就好。

原因,只是為了我想死賴在巴黎。

看電影看展覽,去哪都方便,離國際機場也較近,而且申請居留證也快。

好啦我承認,我有某種無可救藥的根深蒂固懶惰爛個性。

四月底一向溫文儒雅的電影老師在課堂當著助教和所有學生的面發飆,然後打電話給馬爺吵架吵了一個小時。電話結束後,一臉疲憊的電影老師透露出無力挽回的窘態。但他要我「轉去Bourges藝術學院,不然就試著用過文憑失敗的方式在Cergy留級,但就是不准妳去大學系統,妳瘋了嗎?那裡有幾千個素質參差不齊的學生!」

可是在我旁敲側擊問秘書問其他老師並且查閱所有章程之後,確定過文憑失敗留級的方式,在本校已經行不通了。

六月底過完國家創作文憑,正式打包道別說再見,大概是實在捨不得學院系統的情感,所以回家後查了有九月第二次招生的學校。

我從中挑選了兩間離巴黎市最近的學校做備案,在海邊的市立Le Havre和我尚不知道城市特色的國立Bourges。

去德國旅行時和Cergy同學提到Le Havre,每人都是一副覺得比我說要待巴黎一大還要瘋狂的表情。

「那裡什麼都沒有,器材又不足,妳會後悔去那邊,妳在這裡待過一定不會喜歡那。我有朋友在那邊,每年都吵著想轉學!」珍妮很嚴肅地跟我說。

「誰說那邊什麼都沒有?那邊有海邊、有海鮮,我看網頁照片,那間學校看起來好可愛喔!而且馬爺不是建議我轉去比較小比較家庭的地方性學校嗎?這夠小了吧?」完全就是自暴自棄的口吻,沒有人想回答了!

九月初結束台灣假期回到巴黎,趕在截止日之前,三更半夜去郵筒投遞報名表。

「之後要去哪?」帶表妹來我家欲出租的房間時,安東尼問。

他總是關心我之後的打算。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一個月後我會在哪間學校。我還有巴黎一大的學籍,但我前幾天申請了Le Havre和Bourges的第二次招生。」

「Bourges很不錯!我建議妳去。」

「可是我查過它五月那次招生,四年級的轉學生已經收十幾個了,所以我的機會應該不大。」

「不,妳會上的。」安東尼很篤定地說。

不過他也隻字不提Le Havre就是了。

因此我就信心更加動搖,好像不能把Le Havre當作優先志願?


昨天拎著作品集和蘋果小灰去Bourges考試,是個典雅的小鎮,學校建築硬體設備也不錯。

相對於之前一臉大便幾乎是被當場婉拒的考生們,我的面試過程算是愉快順利。

再怎麼說我也是入學考面試達人哪!而達人的祕訣就是穿上細跟高跟鞋戰靴,只要一盛裝打扮得像個過氣女明星,氣勢就來了!

但代價是我的腳經過整天折騰嚴重殘廢,幾個腳趾已經起了水泡。

傍晚回到家,立刻踢開高跟鞋,桌上一封Le Havre寄來的下週二入學考試通知信,要我寄回信封內的願意參加考試回條。

睡到中午起床,腳痠得不得了,根本不想出門寄信,直接抓起電話打到Bourges詢問放榜結果。

結果就是我要去唸這間跟我原本學校名字中文翻譯只差一個字的學校四年級了。

從賽爾吉到布爾吉。

然後我就完全懶下來,連Le Havre的回條都懶得去寄了,也省下了火車票錢。

但接下來我要慎重考慮,共花將近四個小時來回通勤時間上課是不是件可以忍受的事。

安東尼打電話來恭喜。

「那真的是個不錯的學校,城市很好,很多文化活動,居民也相當和善,我在那邊有很多朋友,以前常去過週末......」安東尼語氣比我還興奮。

「我昨天考試有遇到Chloé,她說你的ex在那邊唸書?」我很沒禮貌地問。

「是啊!我今年六月分手了,是因為blablabla......然後blablabla......對了我表妹已經找到房子了,情況是blablabla......」(安東尼個性上某些點比女生還像大嬸。)

「我知道妳不想搬家,四年級課少,妳通車去還行得通,但我建議妳五年級時一定要搬過去。」安東尼回神後很認真跟我建議。

「我會先試著通車一個月,然後再考慮要不要搬家。」不用等五年級,我已經懷疑我沒勇氣撐過整個四年級。

雖然「只」比之前多出一倍的通勤時間,但月票交通費是三倍多!

人生的抉擇果真是一道接一道地來。

2007年8月29日 星期三

一個諧星的宿命就是把吃苦當吃補然後對命運之神微笑說謝謝

請允許我又來這麼一次。

毫無意外的,我又荒廢我的德國遊記了,資深網友應該很習慣我的作風。

只是,和以往只有懶散這個成因之外,這次還加上了「我最近KUSO不起來」這個藉口。

還記得一個月前從禮豪那笑嘻嘻拿了他的攝影詩集。

送我去坐車時走在中庭,我們閒扯著情緒與詩的養成。

禮豪說我一定是過太爽,所以連詩都寫不出來了。

那時我非常沒志氣地說,我寧願寫不出詩,也要這樣幸福地過著。

禮豪拍拍我的頭說幸福就好。

可是這幾天。

當我發現原來那種幸福是我過度樂觀的幻想時,腦中忽然浮現千萬個泣答答嗚咽的零碎辭彙。

只是連把那些斷句打字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就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成為一個詩人的原因吧!

2007年7月27日 星期五

關於書的23問

雖然遊記還沒寫完,而且我也不愛唸書,但既然被指定了,就勉強回答一下。

關於書的23問

上線:小錢

讀書

★你現在正讀的書:我愛羅、Mon grand-père
★你打算要讀的書:L'image des temps,還有老師開的一堆書單
★ 你讀過後最覺上當的書:國中在圖書館某陰蘙角落翻到的一本符咒做法書,我很認真照做了,可是根本沒用
★你讀不厭倦的書:小王子 
★ 你試著讀了多次,卻一直啃不完的書:傅科擺(說實話,它真的很適合當永久床頭書)
★ 你讀過還拚命推薦給人的書:遣悲懷 
★ 你現在就預備留給老來退休後讀的書:資治通鑑、史記(很適合心機重的老人)
★ 你小學時最愛讀的書:格林童話
★你一直想讀卻從來沒碰過的書:假面的告白、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你廁所裡會讀的書:我上廁所速度快,從不看書
★你現在還能找出,劃線最多,或留飯漬、油漬、果漬各種吃食痕跡最多的書:中學六年的國文課本。國文課本大概是我最認真反覆翻讀做筆記找資料而且不在上面亂畫圖的書。
★許多人力薦,但你始終沒有感覺的書:現在的國外名家翻譯小說們,例如追風箏的孩子這一類

買品

★你最近買的書:我愛羅、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植物獵人
★你一直想買卻始終沒得手的書:我們自夜黯的酒館離開(絕版了)、L'imaginaire érotique au Japon(我怕我會一直看圖片而荒廢了唸其他書)
★你光是買,根本沒打算要讀的書:聖經的世界(因為水準老闆說,我如果買那本,我那天買的所有書都免費。我那時拿了十幾本書要結帳耶!還不答應先!)
★你突然一日翻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買過的書:種族主義源流(不過從簡體字判斷,應該是我去大陸時買的)
★你買過最後悔的書:林真理子的小說「禁果」,還有山田詠美的「戀人才聽得見的靈魂樂」
★ 你買過最覺上算的書:ART HISTORY(重量加上實用性真是物超所值,後來有買法文版,可竟沒英文版厚,圖片也比較少)
★ 你書架上一眼望去最顯目位置的書:人體聖經、THE ART BOOK。如果是我在巴黎的房間,應該是La Rousse字典最醒目。
★你最為瘋狂蒐集過的書:志文早期的存在主義翻譯小說系列
★你若搬家必得減負,實在心疼下手淘汰的第一本書:吳汝鈞著「胡塞爾現象學解析」(用佛家思想來解析法國現象學,只能說慧心獨具,不是我這種俗人可接受的)
★ 你買了多本拿來送人的書:等一個人咖啡(跟出版社叫了幾百本當告別式謝禮) 
★你每次去書店都會看到卻心裡嘀咕一定不會買的書:人生勵志書
★特別指定下線:很愛看書的荷葉菌,當文案的潘同學(插播:你的暴露格關囉?),理所當然跟文學有關連的紅波可
★問卷感言:
一邊填寫,腦中想到的竟然是散落在荷葉菌家的書!
夜菌,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有哪些書在妳那,但天工開物一定要還我!

2007年7月25日 星期三

史上最亂旅行團之糖尿病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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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日。

早晨醒來,遊覽車已經在德國境內。

所有同學都是一臉疲憊樣,即使有神奇的臥鋪,但無論如何跨夜長途車程總是不舒適。

而且更糟的是,醒來之後,礙於空間因素,大家還是得躺著,不然就得在走道站著,總之,就是不太可能坐著。

車子開開停停的,似乎不是很確定,幾次還由駒貍老師下車問路。

「迷路了喔?好像不怎麼專業,既然不行那怎不裝個GPS?」我說。

在巴黎坐計程車,GPS幾乎是所有司機的必備工具,我以為遊覽車理所當然也應該要有一台。

王董說他覺得還是台灣的運將最厲害,每個運將都知道一些莫名其妙的捷徑小路,法國司機的天分就差了些。

可謂先天不足後天失調。

抵達卡塞爾的青年旅館時才早上九點多,還不能check in,所以行李只得全部集體寄放,接著分配房間、刷牙洗臉、買展覽票雜七雜八,然後這一批那一批三三兩兩離開青年旅館各自去看展。

這大概就是法國人的風格吧,反正把你帶來這邊就是了,其他的完全跟老師無關。

按照地圖穿越卡塞爾市中心就是幾間主要展覽館,卡塞爾不大,不是旅遊熱門城市,這麼平靜的一個小鎮,除了五年一度的文件展之外,我很難想像平日當地居民都在做什麼。

文件展應該是各大雙年展之外,最具指標性的大型展覽。展館前世界各國的觀眾大排長龍等著入場,好不容易輪到我們時,馬雞看著我們拿著入場門票,忽然問我們票在哪買的。

「什麼?馬雞!你沒買票?」大家不可思議地驚呼。

在青年旅館時,駒貍就已經安排同學在櫃台買好團體票,馬雞也在場,難道大家在買票時,他坐在那邊是放空嗎?

望著馬雞匆匆忙忙去票亭排隊的身影,忽然想到,馬雞逃了三年的票去上課,大概已經忘記買票這事兒了。

一個展場才看了三分之二,我和王董就開始想吃飯了。民以食為天,兩人商量一下,便出了展館去覓食。

王董說,既然到了當地,一定要嘗試當地菜餚。經過了一排排三明治舖(這似乎是西方輕食的特色,不過王董說他拒絕吃三明治),不知不覺走到廣場角落一間餐館坐定。

我旅遊前有個習慣,如果準備時間夠充裕,行前會上網查妥當地料理名稱洋洋灑灑數十頁文字說明連同圖片印下來,當然少不了買一本包含當國旅遊會話的輕薄小字典,在飛機上就背誦該學的會話。如此到了當地用餐時,就不用非得到有英文菜單的騙觀光客餐廳不可。

不過,因為行前才剛過完文憑的關係,這次德國行我毫無準備,所以連豬腳、香腸這類的重要料理單字群也不知道。

但語言這種東西總歸是可以融會貫通的,從同屬條頓語系的英文字根猜測一下,端上的菜色和想像便也八九不離十。再加上本人有現學現賣的天分,所以就如同王董說的:「從入座、點菜、上菜,搞得妳好像真的會講德文一樣。」

很可惜,偏偏我對法文就是沒那麼積極,而且酒足飯飽,更深深感嘆好像挑錯國家留學了。

王董也深有同感,尤其是每次吃完其他國家物美又價廉的餐點之後。

這麼解釋好了,同樣的價錢,在法國吃生菜沙拉,在德國是會飽足的完整套餐。

相較之下,法國真是物價過高又缺乏庶民美食,而且啤酒實在太遜。

但如果不考慮啤酒,想想英國,又好像可以身心平衡些。

還是再度回到啤酒,我想就算是光喝啤酒,來德國也值得了。

我們胡亂點著不同的啤酒嘗試,其中王董點到的一杯,飲下之後,舌根竟然留有蜂蜜的甘醇,令人驚艷不已。後來服務阿婆說,那是專門給不能吃糖的人特別製造的啤酒。所以是糖尿病患啤酒囉?好喝就好,管他是不是有有心臟病患啤酒高血壓病患啤酒這些名堂。

吃了兩個多小時的中飯,一人各喝完兩大杯啤酒,回到神聖展場,腳步輕盈又愉快,還有些飄飄然,讓我想起友人說的「嗑完蘑菇去迪士尼」的計畫,會看著米老鼠大叫「米老鼠耶∼嘻嘻嘻......」傻笑。

2007年7月12日 星期四

史上最亂旅行團之變形金剛

20070630Kassel

六月二十九日。

晚上九點Nation集合,住在附近的我得以非常愉快好整以暇吃完晚餐洗完澡慢條斯理拖著行李出門。

但是我其實可以更慢一點,正如前一篇所言,我參加的是史上最沒效率最沒組織的旅行團。

法國人愛遲到的個性就不用提了,反正我也不是太在意。

將近十點,車身標示著大大的「Cergy Voyage」遊覽車才姍姍來遲。

「神經病,大老遠從Cergy叫台遊覽車,怎麼不就近叫巴黎市區的車公司就好?」我為了法國人難以理解的邏輯跟王董嘀咕了一下。

上了高速公路,高緯度落日晚的雲彩向後飄移至暮色低垂。夜色已黑之際,車停至休息站,該抽煙的下來抽煙,該放尿的下來放尿。

我已經戒煙,不再有透風抽煙的必要。雖然也沒有尿意,但搭巴士長程旅行的原則就是,能尿就尿,不然想尿也沒得尿。

時值夏至,但氣候反常。飄著細雨,氣溫稍低,我慶幸著自己出門前,臨時起意打開衣櫥取出早上新買、預備留到秋天回巴黎才穿的風衣。

地平線那端,大到出奇的圓月看來孤單。

「是十五吧?」我說。

「應該是。」王董從不久前剛過掉的端午節推算了一下後回答。

法國人用農曆嗎?我忽然想到這個以前從沒想過的問題,接著又想到家裡廚房掛著的網襪Tango月曆有圖標示著月亮的圓缺,就連問都懶得問了。

在休息站晃了許久,大家上了車之後,司機大叔並沒有開車的打算。

司機大叔拿起麥克風,宣佈要開始鋪床過夜,請大家下車。

鋪床?

不要說我和董碩嚴重懷疑自己的法文理解力,我看前後左右的法國同學也都一臉茫然樣。

沒有人下車,直到司機大叔和司機二叔(為了跨夜長程駕駛,所以司機有兩人輪替,且稱他們為司機大叔和司機二叔好了)開始很神奇地把座椅拉平、拆卸、架高成上下鋪,大家才一片喔喔喔驚嘆聲中恍然大悟下車。

「原來這台車那麼厲害,難怪學校要專程從Cergy叫車。」我嘖嘖驚嘆。

接著司機二叔又帶著幾個學生,從遊覽車某神奇角落搬出床頭板、枕頭、棉被。

「說不定後面還藏著廚房,明天早上就直接從車上端出咖啡和早餐。」王董說。

「會不會還有淋浴間啊?我懷疑我們只要交六十五歐元,就是因為之後幾天都得在遊覽車上渡過哪!」我很認真地說。

在我們讚嘆這台變形金鋼遊覽車之餘,我忽然有點困惑,為什麼那麼長的休息時間,要我們上車之後才要我們再下車讓他們鋪床?為什麼不在我們下車時就完成這個工作?光是休息然後又重新上上下下鋪床,就在休息站停車場耗了一個多小時,真是一點效率也沒有。

但是算了,我還是得再度強調一次,這是史上最沒組織效率的旅行團,所以效率這檔事跟見鬼的行程表一樣,是不存在的。

床鋪好後,大家興奮上了車,一會兒就發現,其實不會比窩在椅子上睡好到哪去。

試想一台坐滿的遊覽車,椅子全部攤平後架成上下鋪,每個人分配到的空間也沒多少,當然要把腿伸直也得靠巧思與技術了。

關在下鋪幾乎被卡住的我,就在伊朗同學的腳不斷戳到我屁股的狀態之下,緩緩在透過窗簾縫隙流逝的路燈中,睡睡醒醒離開法國。

2007年7月11日 星期三

史上最亂旅行團之見鬼的行程表

20070630Kassel

回台北快一週,上飛機前最後的德國行一直遲遲沒寫遊記,絕對不是因為我懶,而是不知道怎麼下筆。

我不知該像日記一般回溯,還是從某些趣事切入?

不管怎麼在心裡組織,都還是一團混亂。

因為,我參加的是史上最沒組織亂無章法的笨蛋旅行團。

先來簡單介紹一下帶團老師,駒貍安子女士。

駒貍是講得一口流利法文的德國人,是美學評論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她已經跟法國人沒兩樣了。

在學校,駒貍的風格是,早上九點半開始的課,十一點才開始上,因為她早上爬不起來。

所以,這是個怎樣的旅行,開頭就應該可以猜到結尾了。

這場旅行,從報名開始,簡直就是個神祕的謎團。

去年十二月份,校方在不明顯的角落貼了張告示,標題叫做Voyage en l'Allemagne(德國旅行)。上面寫著六月底要駒貍要帶團去卡塞爾看文件展,然後簡單說明來去日期,報名費六十五歐元。

之後除了因為秘書過晚軋支票造成退票而貼公告要我們全部重開支票外,這個旅行幾乎是無消無息。

但我看其他同學似乎也不怎麼在意此事,半數以上不知道我們除了去卡賽爾文件展,還要去明斯特雕塑展。好像那張告示,他們只看到了「卡塞爾文件展」和「六十五歐元」兩個關鍵。

一直到了學期末,才在又是另一個神祕的角落(我一直搞不懂如此大事為什麼不貼在公佈欄就好),看到了告示:

「六月二十九日晚上九點,Nation廣場卡農咖啡館前面集合出發。」

從報名到出發前夕,我只知道幾月幾日大概我們會在哪,完全不知詳細行程。

後來才知道,詳細行程這東西,根本不存在於這次的旅行。

2007年6月29日 星期五

五十公分的失眠

關於本篇缺席的照片,我想文字描述就足夠。

「馬桶裡紅色交雜綠色葉片的嘔吐物」,謹此。

離開巴黎前的冰箱仍是處於個尷尬。

過文憑的那週完全沒下廚,而夏至天色又暗得晚。常常是學校工友喊著要關門趕人時,才大夢初醒般在上車前買個kebab胡亂吃。

我承認學校對面的kebab真的還蠻好吃的,但連吃一個禮拜,光用說的都會讓人覺得噁心。

過完文憑後,我還是沒有下廚的慾望。

是的,我可以做泥水工程,就是一點都不想煮飯。

所以最後一晚,冰箱仍有完整的一顆大白菜以及各種繁不及載。

我想說的重點是,清冰箱剩菜還是要有點智慧與天分。

晚餐照例吃這週常出席的泡麵(另一這週固定班底是披薩),所以喝完整瓶白酒的午夜,嘴饞是很正常的事。

但嘴饞遇上想清冰箱的微小想望,真的很不妙。

因為本人竟然一次吃掉冷凍庫裡的八根熱狗。

八根這個數字,乃因十根包裝的熱狗,在兩週前的某天早上已經吃掉兩根。

不過,我想到這個地步,八根或十根的差異已經不大了。

進行這項恐怖的吞噬行動時,正一邊和南歐出差回台灣後時差一直沒調好以致大清早就起床的傑西MSN。

傑西聽聞我正在消滅所有熱狗,驚呼我不必那麼拼吧。

的確的確,因為四個多小時候,我便後悔地醒來。

應該說,難過地醒來。

或者說噁心地醒來也可。

總之,是百感交雜地轉醒。

喝了一大杯水,回到床上,翻來覆去躺了一會兒,決定使出殺手鐗。

站在水槽前刷牙,一邊待位的,是已經掀開蓋子、昨晚才擦得乾乾淨淨的馬桶。

接下來的細節不用詳述了。

總之嘔吐過後,我才稍微舒服一點。

我想一次吃掉八根熱狗這件事,得需要一點天分。

接著想起了皓元前幾天說的話。

「妳要去德國喔?我告訴妳喔,德國的香腸超讚的,長達五十公分耶!超好吃!」

五十公分能作為美味的形容詞嗎?當時我和WMJ聽了,只是發愣想著,這是什麼讚美?我們一點都不會覺得五十公分的香腸能引起食慾。

然後,剛吐完八根熱狗的我,想到五十公分的香腸,再想到今晚將啟程去德國、一路搖搖晃晃的長程巴士,忽然感到很哀傷。

2007年6月28日 星期四

出發前四十五小時不滿

20070627

拿到文憑的那個下午,流著眼淚在展場默默收拾東西。

皮耶進來展場,可我默不吭聲,低頭收著過長的電線。於是他繞了一圈,又悄悄地推門走出,就像在他之前進來的兩位圖書館阿姨一樣。

我不說話,只是怕被人發現自己的哽咽。

那種傷口又再被撕開一次的痛,何必要複製一次一樣的話給我聽呢?

Si vous pensez forcément que je dois rester à l'école d'arts , pourquoi je ne serai pas là?

依然,沒有勇氣大聲質疑。

所有東西運回小小的房間,除了頭一天睡到不省人事一口氣把一週的睡眠份量補足外,之後似乎無法閒下來無所是事。

總是,想找個什麼事情做。

花幾天把作品收納完畢後,還沒整理去德國的行李,又開始做些無關緊要的事。

珍珠有一批馬賽克小瓷磚,開店裝潢時剩下的。曹老闆捨不得丟,但又用不著,於是就在放塑膠袋和餐巾紙的櫃子裡擱置多年。

還是冬天時,我跟曹老闆討了這些瓷磚,他很大方願意送我。

週一晚上,終於拉著我的菜籃車,把瓷磚全數拖回家。

週二起床之後,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就開始施工。

範圍是廚房的伸縮餐桌、放電爐的小桌,以及流理台那一面牆。

從女紅跳到泥水匠,才發現自己對於施工的材積概念貧乏至極。

第一天,我拿著罐頭大小的泥水在黏桌面的瓷磚。一個小時候,我便蓬頭垢面穿著拖鞋在施工材料行裡排隊結帳。

前前後後兩天,我分趟買了好幾次越來越大罐的泥水。

幸好沒有施工預算先估這檔事,否則我申請的經費只能鋪個桌面一角。

也幸好下樓梯出門拐個彎就是Castorama。

更幸好的是,如果不是因為泥水不夠,迫使我洗澡休息第二天再購足材料繼續,否則我一定會不眠不休熬夜施工,就像目前中國政府蓋大樓的效率一樣驚人。

不過,兩天就完工,這效率還是比我準備過文憑作品快上十倍。

泥水尚未全乾,怕水,晚餐的碗盤得擱到明天才能洗。

明天,做最後的清理,地板和窗戶順便擦一擦,出門寄封電影卡解約的雙掛號信,然後,和Natyell以及她暑假要去台灣拍電影的老公碰面。

後天晚上九點,在Nation圓環集合上車去德國,然後過幾天就要直接回台北了。

可我,還是只想著回巴黎後將進行的廚房粉刷工程。

2007年6月15日 星期五

南歐旅遊心得兩三句

20070612El Raval

週二下午,一個人閒晃。巴塞隆納的太陽太大,一直往陰涼處閃避,不知不覺走進阿拉伯住宅區的巷道內。

陽台欄杆垂晒有時被風吹得啪啪作響的床單,午後巷弄幾乎空無一人,正是西班牙人習慣的午睡時間。

也許是整個住宅區都在睡午覺,睡意傳染到些許中暑的我。

蹣跚步伐走到地鐵站,回到我那位於高級購物地段感恩大道(好比巴黎的香榭大道)附近的高級旅館。牛仔褲一脫,胸罩一扯,攤成大字型在床上喝從另一間更高級旅館mini bar幹來的香檳。

雖然我不愛晒太陽,卻喜歡如此陽光的巴塞隆納,和翡冷翠並列為,「令人驚喜,可惜待的時間不夠長,還會想再來玩」的城市。

威尼斯也不錯,一天就夠了,基本上這是想像跟現實符合的城市,不會有太大意外。

米蘭,是個人認為不知它在有名什麼的枯燥城市,但我卻待了將近一個禮拜,然後心裡其實都在偷偷等待每天的晚餐時間。除了去觀光客必朝聖的舊城區外,多數時刻都在尋找官方地圖上放錯位置或是寫錯開放時間的各間不受重視的當代藝術館。或是,漫無目的坐著官方旅遊地圖上沒標示的地面電車和公車。

過文憑之前,我就這樣在這四個城市旅行了兩週。

回到巴黎,面對的是比米蘭更為殘酷的現實生活。

二十一日過文憑,二十九日晚上去德國,七月四日直接從法蘭克福飛回台灣。而且二十一日和二十九日之間,即有可能要搬家,可到現在還是懸而未決。

我的旋轉椅壞掉了,一顆滑輪鬆脫,鎖痕已經變形,轉不回去。

把滑輪放回原處,繼續坐著,只要不滑動椅子,基本上就不會摔倒。

精神緊繃了一個晚上整理影片,發現某部影片聲音的嚴重問題不解決不行,有著不知如何著力的焦躁。

今早起來持續工作,然後把作品裝箱帶去學校,順便把出遊前希爾頓小姐幫我放到樓下走廊的作品搬回工作室。

然後就平靜下來了。

我承認,得在移動狀態中,心情才會比較穩定,比較能思考。

也許,這有關相對速度的作用。

2007年5月23日 星期三

數小時車程只為了海邊哭一小時

20070522Lion sur la mer

彆扭著嘴巴一直唸要去海邊,幾天下來並沒有成行,而網路上特價直達Vanne的TGV也沒了。

嚴重失眠了幾天,破曉之時安眠藥依舊沒發揮藥效,就這樣每隔一個小時便從淺眠中睜開眼,睡睡醒醒,睡睡醒醒。

而已經失控的低潮情緒,一開口連聲音都嚇到人。

已經滿溢了。

終於今天早上六點,一個「非走不可」的念頭,讓我趕忙從床上坐起,吃早餐更衣。

過於臨時起意,因此在Gare St Lazare等了一個多小時的火車。

除了看來是通勤的上班族之外,乘客不多,更沒有看起來像是觀光客的人。

在這個非假日的車次,穿拖鞋牛仔褲只斜背著一個書包的我,在他人眼中被歸於哪一類?

火車越往西行,氣候越低迷,雲層厚重,麥田籠罩迷霧。

將近三年沒回去那個城市,我竟然忘記,諾曼地該死的爛天氣。

抵達Caen,出了車站,所有人都是冬天的衣著,只有我哆嗦著抱著胸低頭前進。

我明顯像是個搞錯季節的笨蛋,而書包裡還放著草帽跟墨鏡。

買了一日交通卷,第一件事是先去市中心買件外套立刻穿上。

Caen雖然是Calvados省首府,但並不是太先進的大城市,而我要去的海邊也不是觀光點,而是鄉下中的鄉下。

所以去Lion sur la mer的62號公車班次非常少,讓我足足等了一個小時。

公車上乘客很少,司機是個穿高跟鞋的中年太太,跩著方向盤,穿越了樹林和田野。

這邊的油菜花還沒完全凋謝,綠底黃點連著灰色天際,幾匹馬幾頭牛一群羊低頭吃草。

從起床後大費周章數小時,終於聞到海水的味道。

陰鬱的海灘,英吉利海峽的暗灰海水。

拿起相機想拍照,按了幾個快門,電池沒電了。

相機收回書包,我沿著海岸線沙灘慢慢走,這時候穿拖鞋還不錯。

來海邊的原始衝動是為了大吼大叫,可是這時我卻吼不出口。

海風吹得我的眼淚沾滿臉,黏住了幾絲頭髮。

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的人生,而且總是逆來順受。

但任命的人就該受到這種對待嗎?

所以我連吼叫的力氣都沒了。

一路走,一路不成調亂哼著。

我一首歌都不會唱,我沒有聽音樂,我不會抓著朋友講東講西,我只會關在家裡作家事、做作品。

(我連唯一的發洩方式都被您這樣傷害。)

回程的巴士,只有我和司機。

車門才關上,雲層竟快速散開,太陽出來了。

我不意外。

對於我想認真悲傷一下發洩情緒,卻弄得像是特地坐火車去搞笑。

對於我這總是被同情的戲劇性人生。

我一直逞強著笑說還好。

2007年5月19日 星期六

La dernière cigarette de ma vie

La dérnière cigarette de ma vie

從十三歲那年第一根紅色YSL起始,至今十五年。

一下子猛然斬斷多年的習慣,當然不會不捨,只是很失落。

於是我想說幾段回憶。

先說戒煙這件事吧。

每個煙槍生命中,至少都會有過一次失敗的戒煙經驗,而我已經收集了兩次。

第一次戒煙是高中畢業的暑假。

聯考放榜後,在某個喝過量酒的晚上,忽然之間無法容忍煙味。

自然而然的,就不再有點煙的慾望。

直到實踐大學開學後,龐大的課業壓力,讓我不知不覺又重新燃燒。戒煙時間為時三個月。

第二次戒煙是升大四那年暑假。

(又是暑假,也許暑假這個東西有魔咒。)

某天不知道為什麼,想到自己二十二年來大概該做的壞事都做了,該玩的都玩過了,還有什麼事情沒做過?

「那就來戒煙吧!」

一股莫名其妙的念頭升起,於是我就很認真地戒煙了。

和之前因為忽然討厭煙味而不抽煙不同,那是第一次有意識地戒煙。

頭一個禮拜難過到猛流鼻涕眼淚,發抖,跟毒癮患者沒兩樣。

之後還因為身體不適而內分泌大失調,長了數個月嚴重的青春痘,不得不去看醫生。

為時一年,就在我畢業進入煙槍辦公室上班後,徹底瓦解。

不過我得承認的是,那次戒煙沒有很徹底,因為我允許自己偶爾在特定的情況下抽煙,例如和朋友聚會喝酒的時候。

來法國之後,「戒煙」大概只是我們煙快斷貨前,隨口說說的話。

上一次白長壽斷貨後幾個小時,我就立刻去香煙鋪買了捲煙,並且在去維也納時又在戴高樂機場買兩條法國出產的藍色高盧煙。

從此之後我就知道,想靠白長壽斷貨來自然而然戒煙是不可能的。

當抽煙已經抽到太過於習慣時,就沒有自然而然不抽這件事。

說到習慣,我相信這是人為因素,尤其是對我這種很愛藉由某種儀式性的方式來創造習慣的人來說。

第一個煙牌,是紅色YSL,當時年紀輕,覺得它的包裝看來漂亮貴氣,所以就選擇了它作為我的第一根煙。

高中快畢業時,YSL似乎換了煙草配方,抽起來變得不太順口。

試了好幾個品牌之後,固定了水藍色BOSS淡煙。

白長壽的故事,已經很多人聽過了。

當我想念誰時,我會去做那個人習慣做的事。

(所以同理可證,還有黑色大衛杜夫的故事,不過比較少人知道就是了。)

大三那年冬天,在系館工作室準備系展作品。

晚上蓓君和立澤學長要去買宵夜,問我想吃什麼。

我要他們幫我買一盒統一純喫綠茶和一包白長壽。

我受不了包裝飲料的甜味,喝了幾次便放棄。

但曾被我嫌棄難抽的白長壽,卻成了之後無法改變的煙牌。

(就算是斷貨時用以代替,被稱為法國長壽的高盧煙,也完全不能取代它啊!)


這次,我連酒都得暫時不喝。

因為我知道,喝完酒後的我,意志力特別薄弱,極有可能拆了抽屜裡,暑假要帶給Winston的那條日本煙LARK。

我不想給自己任何特例的狀況,一次都不行。

少了平常助眠用的睡前白酒,我在床上輾轉翻覆不知所措。

任何事情都有任何事情的代價,習慣也是。

但起碼。

「我不抽煙,我喜歡喝水。所以每當妳呼吸,每當妳喝水,就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

2007年5月13日 星期日

母親節的奇蹟

走失十天的Miro,在母親節凌晨回家了。

我娘說,那時她正在跟鄰居太太一起貼海報,忽然聽到急切地貓叫聲。

一回頭,一隻髒兮兮的貓在一樓鄰居的圍牆上站著,如果不是藍色項圈,幾乎認不出她了。

那叫聲,就像一直呼喊著:「媽媽!媽媽!我在這裡!」

本來很驕傲不理人的Miro,在外受了幾天苦之後,變得比較成熟乖巧了。

回到家,會一直黏我娘,一直咪咪叫,像是有很多話要說。

我開心到無法言語,這真是母親節最好的禮物。

無法用言語來道足,那麼就好好擁抱

週五早上在整點新聞播報聲中醒來,淋完浴,胃口也只能容忍一杯咖啡。

留了紙條給室友,晨間地鐵讓我無法忍受地暈眩。

巴黎一大這學期最後一堂課,入座前蹲在地上猛咳。

「ça va pas?」M. Sicard問。

「ça va, mais je suis un peu malade.」我回答。

除此之外,我沒有更好的解釋。

走進洗手間催吐,想讓自己好受一點。

抬頭看到鏡中一眼就看出像是嚴重哭過的臉,雙眼紅腫淚眶泛光,唇色蒼白。

所以下午藝術學院那邊Skip的逛展覽課是無法去了,我不可能走得動。

中午回到家想補眠,卻是天旋地轉地頭暈。

我的床在轉,我的枕頭在轉,我的天花板在轉,我的房間在轉。

我的睡眠大門也在旋轉,以致於插不進鑰匙。

回到書桌前,幸好香港的義氣和台北的男子氣概,給了我很多溫暖,消抵了大半身體上的不適。

因為擅長忍受不會拒絕,然後一次爆發的失控情緒,讓所有人(除了始作俑者之外)都被驚嚇到。

我一直沒學會讓自己把脾氣發在當事人身上。

台北的電話持續陪著我渡過數小時,然後溫柔催促著是否該回床上稍微休息。

當然還是無法入睡,即使是那樣疲憊。

晚上的邀約是本來就說好的,皮耶和他的新女友克勞埃下課後要一起來我家看十月欲出租的房間,順便在家一起吃個飯。

起身到廚房準備晚餐,後來的電話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們當我這裡是毫宅啊?」我嘆口氣。

於是最後我小小的房間擠著皮耶、克勞埃、安東尼、克勞埃硬要跟來的前男友。

據說安東尼還問奧麗維雅要不要也一起來。

本來只是看個房子,不知道怎麼又變成個soirée。

我想當我打開門時,如果看到Skip老師也來,一點也不會意外了。

安東尼問我為什麼下午不去上課,知情的克勞埃大概幫我解釋一遍。

「所以說是測試囉?」安東尼的邏輯很怪,他冒出沒有人想過的結論,大家茫然了一陣,確定他講了什麼單字之後,接著全部笑翻。

雖然我不太言語,斷掉的腦筋線路甚至常常接不上話,但我其實很高興,在這樣情緒崩潰過後,這麼多朋友來家裡陪我。

大家離開了之後,我看到了珍妮傳給我的簡訊。

珍妮問我還好嗎,聽說生病了,請加油。

大家給我很多的溫暖與包容。

這種幸福,真是奢侈到值得炫耀。

PS
最近好像忽然出現很多小小書。
左邊那本是去年打工時,餐廳客人開玩笑似送我的禮物。阿志家也有四本一樣的。
右邊那本是安東尼晚餐時說送我的禮物,當然也很像在開玩笑。
這種小小書用來當禮物,有著渾然天成的笑點。
明明他內容都很嚴肅,左邊講歐盟,右邊講色彩學。
大概「小」就是脫離不了可愛吧。

本來那本歐盟的,我想把它扔掉。
但有了安東尼送我的那本色彩學之後,我決定讓歐盟留下來陪色彩學。
不是因為喜歡色彩學,而是珍惜同學。
小小書

2007年5月6日 星期日

我的貓不見了

一年不見,miro變胖了

今晚失眠,不是為了學校的鳥事,而是為了我台北家中的貓Miro。

下午娘打電話給我,她說Miro不見了,應該從窗台掉下,可是沒發現她,也許是活著,只是不知道躲哪去。

之後的通話,管它什麼油桐花還是吊橋還是羊肉,我的腦筋一片空白,只想著我的貓。

我的貓不見了!

我家Miro很笨,而且很胖,我想這是她失足掉下的原因。她膽子很小,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躲起來,在充滿陌生人的外在世界,我想她會過度害怕而到處亂衝。

因為不常回台灣,所以照片還是去年暑假拍的,她現在應該更胖。

但也許流浪幾天沒東西吃,她會變瘦也不一定。

不過總之,毛色一樣是黃色虎斑,胸前到肚子是白色的,戴著藍色鈴鐺項圈。有植晶片,這樣會比較容易找回嗎?

我們家在北投捷運站後面,大興街靠近高爾夫球練習場那一帶。

如果有誰看到疑似那樣的貓,請通知我。

muyun.tseng@yahoo.com.tw

2007年4月25日 星期三

如果冬夜,一個旅人

雖然我現在還是對著電腦文字檔發愁,但不知怎麼的,想到這句話。

盯著滿桌的字典和文法書以及動詞變化表,我是不應該分心的。

而且現在不是冬夜,而是讓我穿著細肩帶背心喊著好熱的季節。

雖然我根本沒看過這本小說。

但想到總會感到一陣寂寞。

其實現在的我,並不寂寞。

習慣使然吧,太容易朝向悲觀的哀愁。

這是一種要命的文藝腔。

我想到高中時曾經很要好的一個女生,玫。

她總是苦著一張臉,我還嘲笑著說,妳幹嘛那麼悲觀。

結果輔導室作心理測驗的結果,我的悲觀指數遠高於她。

然後我便噤聲。

我那時想不透。

現在也想不透。

但我還是愛心理測驗的遊戲。

2007年4月23日 星期一

水藍鑽與粉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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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每天都那樣開心。

人生嘛,總是起起伏伏的。

2007年4月22日 星期日

鑰匙圈

鑰匙掉的那天,她說,我應該買個真正的鑰匙圈,替代亂綁的緞帶。

她說,一個珍貴的鑰匙圈,可以讓妳因為珍惜,而不會隨便置放。

我沒錢買名牌鑰匙圈,但我想要一個屬於我自己的鑰匙圈。

所以我想要你送我一個鑰匙圈,代表私密的,而我每日可見的情感。

2007年4月20日 星期五

於是妳盯著燭光靜靜回想

玄關燭光

當時,妳以為妳會永遠記得,甚至以為這就是永遠。

妳記得深夜對著電話啜泣。喝醉酒在路邊吐到不知所措只好坐在人行道等著那個倒楣臨時接到電話的工讀同事大老遠從淡水騎著機車到天母來載妳。簽上名字並且護貝好當作書籤的電影票根。抽屜裡放到發霉仍捨不得扔的四物丸。沾到血跡的錶帶。偷偷收起的空煙盒。徹夜難眠的幾封信。或是某天的氣溫。還有那件妳當作寶貝但其實並不愛穿的T恤。

但妳遺忘掉更多。

妳想不起那根剛好編碼吻合的白長壽號碼。某人的名字。而他們的長相,似乎也越來越模糊。

妳忽然之間想起,年輕的時候給自己定下一個迷信,一定要一起上陽明山看秋天的芒草,這段愛情才得以繼續。

陰錯陽差,妳從來沒有和誰去看芒草花,而妳和那些誰誰誰之間,也沒有任何結果。

妳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以為,所有愛情都該這麼轟轟烈烈、屍骨無存。

直到妳來了沒有秋天整山芒草花的異地。

而後所有巨大的刻骨銘心,都被更為細緻的幸福塵埃,慢慢覆蓋、填補。

2007年4月17日 星期二

蜂蜜檸檬

凌晨四點多咳醒,頭暈到無法入睡。

只好披上衣服,開桌燈,坐在書桌前唸書。

反正這本書,平常看了就是頭暈,所以頭暈的時候看也一樣。

桌上散落幾本字典,可有些字就是查不倒。

我懷疑那些知識份子很愛自創專有名詞。

捱到天亮吃過早餐,拎著錢包過馬路去超市買檸檬和蔬菜。

ED應該已開始營業時間,卻在門口貼張字條。

「因為私人因素,今日十點鐘營業。」

好個私人因素。

反方向拐個彎十分鐘,還有家ED,但我不想為了那幾塊錢的差距,耗盡已經所剩無幾的力氣。

就近走到Franprix,買了想要的東西。

檸檬一公斤,大蔥,義大利茴香莖,葫蘿蔔,還有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異國蔬菜。

熱蜂蜜水加檸檬汁這種東西對感冒有沒有實際效用我不知道,但確定的是,一肚子水讓我勤跑廁所可以促進新陳代謝。

而且一定比阿志強烈推薦的檸檬連皮煮熱水好喝。

我不喜歡感冒,但我更怕喝聽起來就很噁心的東西。

一邊煮著蔬菜湯,倦意又來,放下窗簾,爬回床上。

廚房小火咕嚕咕嚕蔬菜香味。

夢裡我在天光與闇暝之際遊蕩。

2007年4月14日 星期六

Golden Tulip

20070331hotel

本來差點要默默接受,某些將要萌芽的東西,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它凋零的事實。

如果不是因為以為自己失去了一切的絕望,我不會有那樣奮不顧身的勇氣。

我想,即使是很久很久之後,還是會記得那個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灑在維也納的地毯上。

2007年4月9日 星期一

告別江湖

星爺說,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成為食神。

但這句話不能亂套用。

因為星爺並沒有說,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成為維達沙宣。

夜菌看了我在維也納的相簿,她說我的氣色看來頗差,我跟她抗議,在那種心情之下去做復健,怎麼會嬌豔動人。

不過當有人說,他第一次來我家吃飯時,就知道我是個練過家子的滄桑狠角色,那,我真的該檢討了,因為那是學期評鑑之前的事。

很多人遭遇大事變故,便會去改變個新髮型。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去霉運之功效,但一定能夠轉換心情。

黑市夫人的造型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我想這也是我運勢不好的原因。

黑市夫人很酷,和服一拉露出滿是刺青的肩背,有魄力地在禢禢米上插一把長刀,跟仇家談判。

但是黑市夫人通常是寡婦......

墮落的春假關在家裡,總不能成天睡覺鬼混,所以決定來剪個頭髮,當作新生命開始,期許自己振作。

來法之後一直都是挽著馬尾的長髮,除了趁回台灣時修剪,在法從沒進過理髮院。而自己動刀,通常僅限於修修髮尾,剪個瀏海的小工程。

拿一面鏡子坐在廚房,開始動刀。

我本來只期望自己剪個看來青春洋溢的裝可愛瀏海就好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手。

咖擦咖擦。

還從浴室裝著盥洗用具的鏡盒,拆下一面鏡子,放在身後。

咖擦咖擦。

於是我眼看著鏡中自己的髮型一直變化。

極道大姊御蓮→高校制服少女殺手GOGO→黑色追緝令的鄔瑪舒曼→終極追殺令的娜塔莉波曼

是的,在無法預期的結果之下,我最後頂著一頭當年還是小朋友的娜塔莉波曼髮型。

(我不想承認,其實更像江蕙。)

本來想帶著她的招牌頸鍊,捧著一盆植物拍照。

但這大概只會更凸顯我的年紀,算了。

20070409le nouveau style

我只敢拍左邊,因為右邊剪太短了,只好等長一點再修。

剪頭髮果真不容易。

2007年4月8日 星期日

某些佔據心裡空缺的美好

俗語說:「有一好沒兩好。」

我完全同意。

雖然我最近倒楣的程度,大概已經很難再倒楣下去。

沒錢沒工作沒學校,現在連家裡鑰匙都丟了。

而房東不見蹤影,欸,你到底要不要收房租啊?

在房東拿鑰匙給我之前,我只好關在家裡當宅女。

而神出鬼沒的雪克很有義氣,她不忍我被鎖在家裡出不去,所以把家裡唯一剩下的一把鑰匙留給我。

謝啦,雖然我即有可能得三更半夜爬起來穿著睡衣越過中庭去樓下幫妳開門。

幸好現在是春假,正好在家準備過文憑的論文和作品。

投靠大嬸(對不起,我實在很難改口)的那天晚上,我喝光了她冰箱裡的啤酒。

其實我看到窗外還放著一手海尼根,但做人厚臉皮的程度不要太過分。

雖然這間學校我只待不到一年就得走人,但我還是很高興,能夠在學校認識那些搞笑同學認識妳。

否則我大概一輩子也遇不到這麼有趣的人們。

不管如何,我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

有你們,以及遠方的思念。

所以即使有些東西失去了,也變得不再麼嚴重。

20070405Chez Yi-Wen

圖為在大嬸家,我自己開始演起了黑市夫人。

離開

20070404Cergy

上週日從維也納趕回巴黎,以參加週一早上的班級會議。

四個學生不能參加過文憑也不能留校,十個學生被迫拿完文憑之後轉學,如此這般重大事件,就在馬爺推了半個小時太極之後草草結束場面火爆的狗屁會議。

相較於受到更不公平對待的馬踢死同學,我在維也納已經讓自己冷靜過了。

從三月二十八日的情緒崩潰,到四月二日,我完全接受馬爺對我的解釋。

因為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妳沒有做錯任何事。」馬爺說。

「是啊,我本來就沒做錯任何事。」我心裡想,但還是甜甜但無奈地對他一笑。

離開校園的專職藝術家、轉學、更換人生跑道。對你們來說,還有很多選擇。

但你們不會了解高齡外國學生的辛苦。

當然你們不用了解。

既然我選擇了這裡,自然得遵守你們的遊戲規則。

雖然即便是法國同學,也很難接受,這樣霸道獨斷的決定

「師資不足。」

「不符合教學方向。」

班上一片氣氛低迷,週三的présentation, 不但沒人想做,連馬爺自己都缺席。

只剩下六月也要回美國的Skip勉強一人撐起上課場面。

無論如何,當馬踢死結束présentation,所有在場的人還是給予熱烈的掌聲。

我親愛的馬踢死,離開學校之後你一定可以更快樂創作。

我想我也是。

2007年4月4日 星期三

給我Cergy藝術學院的同學們

雖然在你們心目中,也許我一直是個嚴肅且內向的亞洲女生。

雖然你們不懂中文。

雖然你們根本不會逛到這邊。

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們。

在卡賽爾之旅後,也許我們不會再相見。

但我還是想,趁著最後三個月的時光,能有多少力氣愛你們,就花多少力氣去愛你們。

校方的決定,對我的收穫是,學會珍惜和你們相處的時光。

我真的很愛你們,而我也明白你們很愛我。

在好不容易你們都記得且會正確發音我的名字之後,我就忽然之間得離開。

我知道你們不捨,當然我也不捨得你們。

我想留在Cergy,不是因為課程,絕大部份是為了你們。

但我還是得走。

C'est pas très grave, parceque je vous aime.

2007年3月25日 星期日

日光節約之後的細雨

本來只是要吃一頓飯的。

去義大利唸古物修復,很久沒見的小羽來巴黎渡週末,約了吃飯。

淒風苦雨的天,我穿著黑色大衣站在地鐵站前吹了很久的冷風。

終於上了海小姐全靠GPS在巴黎繞路的黃色小車,我已經整個凍僵,以致於抵達餐廳時,忘了擁抱小羽。

人數眾多,一排長桌的話題分群交叉進行。剛好坐在中間的小羽和我,顯得很沈默。

對不起,其實我很想看到妳,只是在太過多不熟識的人群中,我不知所措。

那些跳tone的笑話,一直在我們面前交錯。

我很想趕快結束這個尷尬的飯局,和小羽兩人喝杯啤酒,然後回家更衣洗澡。

不過在有海小姐的場合,一切都失去控制局面。她總是那樣開心呼朋引伴,不管誰認識誰不認識。

因為些奇怪的原因,後來我們全跑去了小蘇家。

夏令時制前小蘇家

據說只是要打聲招呼的,但在上樓前,我便預感除了淪陷之外,不太可能提前離去。

有點後悔沒有帶煙出門,吃完飯後全身不對勁。

我問小羽,而小羽也和我煩惱一樣的事情。

因此依然,大家喝酒,唱歌跳舞,音樂震天,開心地鬧成一塌糊塗,而我和小羽遺世獨立坐在床上喝汽水(喝了酒會更想抽煙,所以乾脆不喝),有一搭沒一搭小聲聊天。

我總算吐出悶在心口的事。

而人群中已經不知道進行到哪去的話題傳出「維也納」三個字。

那個地方應該今天也很冷。

「我可以先回家嗎?」

「不不不,等下我載妳回去。」海小姐一邊表演瑜珈姿勢,一邊說。

我嘆了口氣,對她我總是不知如何是好。於是穿上大衣,和小羽兩人出門買煙。

幸好這一帶還算熱鬧,問了路人,我們便在五分鐘腳程之後,找到一間還開著的香煙鋪。

(雖然那位指路的先生很誇張,把香煙鋪講得很遠似的。)

直接就近在旁邊一間快打烊的餐廳,兩人站在吧台前各喝一杯啤酒,點上煙。

我比較喜歡這樣的場合,不吵鬧,靜靜地說話。

海小姐的電話來,她說我們要出發回家了。我跟酒保問了這間店的路名和門牌號碼,唸給海小姐。

明明就是五分鐘腳程之處,但海小姐只能靠GPS,在巴黎開車的確不是件聰明的事。

走出店門,看著地鐵站就在旁邊,沒時間猶豫,還是塞進了黃小車的前座。

在海小姐送完了其他人之後,不知不覺已經開到她家附近。

「我想喝酒耶,不然妳到我家喝,睡我那,這樣子我不用再開車,也可以安心地喝。」

「可妳家禁煙。」我微笑,轉頭看著後座的小羽,她猛點頭。

「沒關係,你們去旁邊抽。」

於是在阿人店拎了一打啤酒,離我回家的路越來越遠。

打開門,迎面而來理所當然是動個不停的夏夏。

夏令時制後海寧家

寵物的個性絕對和主人一樣,就像我家Miro,總是跟著我和我娘睡個不停。

海小姐的老大在廚房上網,所以我和小羽失去了在廚房抽煙的空間。

脫掉高領毛衣,換上海小姐的長裙,看電視,開酒。

夏令時制後海寧家

除去廚房上網的老大,三個女生和一隻狗的睡衣趴其實也還算愜意。

我毫無睡意,盯著海小姐的網路機上盒的時間數字,等著看它從一點五十九分直接跳成三點。

我打算撐到早上坐地鐵。

偶爾,我們兩人穿上大衣,手持啤酒,站在陽台抽煙。留海小姐一個人在床上抱著NB。

「改夏令時制,要喝到早上變成比較容易喔!」我笑著跟小羽說。


早上八點回家路上

早上七點離開海家時天色仍未明,搭上地鐵,轉車。回到巴黎東邊的路面,綿綿飄著清冷細雨。

撐傘走著這已經熟悉了兩年的路,想像在友人們的記憶裡,從地鐵到我家的街道印象。

2007年3月24日 星期六

夏令時制前的黃花

吉普賽少女的花

我以為我會睡到昏迷不醒。

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然後自被褥中滑出。已經三月底了,明天就要進入夏令時制,我不明白,為何氣候還能這麼低迷。

一邊拉著襪子,走進洗手間刷牙洗臉,室友正在吃早餐。

「妳怎麼會那麼早起來?」她問,平日我如果沒事,不睡到下午絕不善罷甘休。

「不知道,睡不著了。雖然昨晚四點鐘才睡。」我說。

倒水煮咖啡,烤麵包。她則結束了她的早餐。

問了我哪天調夏令時制之後,她進了房間。

我慢慢塗抹奶油與巧克力醬,咬下。

廚房很安靜,只有咬著烤土司的卡吱卡吱,以及咖啡壺的咕嚕嚕。

冰箱裡有多到不得了的新鮮食材,但我已經喪失了作菜動力,大概又會被我全部切碎扔進crème fraîche裡放進烤箱作quiche。這種大雜燴的法式鹹派與什錦麵有異趣同工之妙,但我深深認為,中菜的烹飪對我而言太複雜。

好冷,外面天空灰白。

向路邊吉普賽少女買的不知名黃色小花,插了一個多禮拜,快枯萎。

其實它們已經超過我預期的保存期限很久了。

一包Gauloises可捲五十七根煙

DSC00012.JPG

妳怎麼知道我的感覺?

因為我是天蠍座,很敏銳,看眼神就知道。

回答地很順,少來這套,我其實是知道自己的感覺。

2007年3月18日 星期日

糗!神智尚未平復

我必須不寫老師的名字,而用諧音來稱呼。

我在巴黎一大的一位老師,安娜雞肉女士。

這堂課,同學輪流發表作品,下次上課,安娜雞肉會把她為那位同學寫的作品筆記與建議發給大家,而學生也把自己寫的心得報告交給老師和上次發表作品的學生。

安娜雞肉會不定時用電子郵件通知大家一些課業事務,前些天收到她寄的信,字有點多,懶惰的我就跳過去,心想大概是講下週交論文大綱的事,改天再仔細看。

然後就過了幾天。

今天下午要寫論文大綱,順便看看安娜雞肉寄了什麼信。

信件標題是部落格(當然不是寫中文,但我不想在這篇文章出現任何英文字母),啪啪啪眼睛掃描過去,大概在講上課的同學作品筆記跟部落格這類的。

不行不行,看老師的信要仔細點,免得作業寫錯。

「......沒有我的允許,請不要在私人的部落格上發表我寫給你們的作品筆記......發表同學寫的,也必須徵求同學的同意......」

措詞很強硬,看來很不爽。

大概是安娜雞肉孤狗到有同學把上課的作品筆記放在部落格上面。

我就是這麼做的人,還特地開一個專區叫「作業筆記」,當成自己的資料庫。

趁安娜雞肉孤狗到我這之前,先撤掉吧。

一邊撤,一邊看下一封信,只有幾行字。

安娜雞肉要求不得把某某某藝術家跟某某某藝術家的作品照片跟她寫的文章放在一起,因為沒有藝術家的同意,任意使用圖片,這是違法的。

等等!

那個某某某跟那個某某某不是老師寫給我的作品筆記裡,要我去看看他們作品的藝術家嗎?

整個人頭皮麻了一下,看看收件人。

幹!收件人不是全班,而是專門寄給我的。

然後趕緊回了一封信跟安娜雞肉道歉,文章已經刪除,並且以後在網路發表文章時會徵求作者同意,總而言之還是謝謝您的忠告啪拉啪拉......

雖然文章已經拿掉了,但我還是抖到現在。

不少人孤狗到我這邊,但是我想不到我的法國老師也會孤狗到。

這就是這篇文章不敢出現任何英文字母的原因。

2007年3月8日 星期四

當一個哲學家逝去的時刻,你正在作什麼?

20051018 La chambre claire

黑夜床頭液晶數字時刻、窗台鳥叫、樓上早起女子腳步踩得木板隔層吱嘎、對面鄰人早餐的小方格窗戶燈暈、晨光、忘了前夜先行關去的廣播報時、屋後工地正進行到屋頂的裝設、室友出門的鑰匙轉動、停歇......當我終於從夢囈不斷的淺眠浮出,西下的黃昏透在墨綠的簾幕之上。

洗臉、搽有防曬係數的乳液、煮咖啡、烤吐司......即使我的一天嚴重遲到,即使薄暮已至,一切仍得依照順序開始。不為什麼,只是在我尚未將自己歸回可以思考下一步動作的狀態之前,就循著習慣吧。

據說天氣已回暖。

抽完煙、刷好牙,我把自己套進深冬的高領羊毛衫裡,抱著兩本書,裹進被窩。

簾幕依舊未提起,如同前寢。打開床頭燈,並且重新在陶環滴上薰衣草、快樂鼠尾草、葡萄柚,三二一的比例。

我很冷,冷到全身發抖。在寺山修司結束之後,夜幕再度低沈之前,手中握著一直沒看完的傅科擺,又再度失去意識。

離上一個早晨習慣動作,隔不到兩個小時。

時而墜入深沈的底部,時而睜開眼睛,發現面頰與緊貼著的枕頭一片溼濡。

(我想我準備好了。)

可是頭很暈。

我感到饑腸緩緩蠕動,依舊躺著。

如果念力這件事情是真的,那我一直默念你的名字,你會感受得到嗎?

Hsu Yun Ting Hsu Yun Ting Hsu Yun Ting Hsu Yun Ting......


黑夜床頭液晶數字時刻、窗台鳥叫、樓上早起女子腳步踩得木板隔層吱嘎、對面鄰人早餐的小方格窗戶燈暈、晨光、廣播七點報時。

脫下睡衣、披上浴袍,沖去超過二十四小時的睡夢。

踩上體重機,夢魔一夜之際取走了兩公斤。

一面更衣化妝,廣播女聲的話語逐漸清晰,成為沈默無語的數十個小時,我唯一接受到的人類語言訊息。

停下刷睫毛的動作,望著書架上看到一半,填滿單字注釋的「擬像與模仿」法文原版。

「尚.布希亞昨天過世,享年七十七歲。」

2007年3月6日 星期二

Déchet

*這學期,M.Sicard的符號學課程主題是Déchet。二姐說她不喜歡上M.Sicard的課,「枯燥乏味且過時」。


*緣起週日找王董掃描機的線材,順便把幾個抽屜整理了一下。

抽屜夾層,卡著一只台灣的塑膠打火機,納悶著我怎麼會把打火機放在這裡。

費點心力把它拉出來,上面有著中正大學對面某某商店的廣告字樣。

是弟弟的打火機。

那只打火機因為我使用不當,打火石處的彈簧爆開,無法修理。

但我捨不得那只弟弟用過的廉價打火機,於是就這麼收著兩年多。

連帶找出了弟弟出車禍時仍掛在胸前的十字架項鍊。

我把十字架項鍊掛在書桌前的牆上,而壞掉的打火機,遲疑了五秒鐘,便把它扔進垃圾桶。

剛剛,想起了應該幫打火機拍張照,卻又同時想起,出門前,已經把垃圾丟了。

很多事情真的是再也來不及嗎?

垃圾明車天早上才會來,考慮著要不要去垃圾間,翻箱倒櫃在整個社區的垃圾間,翻出我下午丟的垃圾。

撿回來了又怎樣?

拍了照又怎樣?

我的衣櫥還不是放著一張硬是帶著上飛機的告別式遺照?

下週邱先生就會把弟弟的MD帶過來,我要從垃圾間翻出一只壞掉的打火機幹嘛?


*昨晚吃了顆抗憂鬱藥物和半顆安眠藥入睡,但夢裡我沒有比較快樂。

我夢到阿公嚷著說自己快走了,而夢中在台灣渡假的我,想著怎麼改回程機票。

「要等阿公死了我才能回法國。」

好無奈又荒謬的現實。

沒人希望親人死,但為了所謂最後一面,卻又希望死期先確定。

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仍躺在巴黎的床上,不知怎地很寂寞。

我開始體會阿碰非常強調的、他放棄出國夢想留在台灣的原因,「父母在,不遠行」。


*今天被Laetitia糟糕的performance拖延了時間,遲至晚上九點才得以下課。

心情鬱悶,再加上餓著肚子,我的臉臭到不行。

回家地鐵上,Cindy忽然問一直沈默寡言的我準備要發表什麼作品。

「還沒想好,可能先延續上學期吧,其他的我還沒思考。」我敷衍著說。

幸好到站了。


*當心底再也沒有願望時,人生忽然被意外終止,似乎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我沒有夢想了,但我會把該做的事情一一做好。

消失的線

那日在Desmend家,他給了我們每個人一個小紅包。

紅包袋子很小,但是內容很驚人。

一人兩百歐元的禮卷。

我是臨時硬要跟去的跟屁蟲,所以我的紅包是一百歐禮卷,但依我跟Desmend的熟稔程度,也夠開心了。

王董說可以買他想要的掃描機。

我想買MD。

因為家裡放著一台不慎被我燒掉變壓器的高階掃描機,聽到王董想要掃描機,我馬上義不容辭說那我那台就由他接收吧,反正我是懶得再想辦法尋找同規的變壓器了。

接著,前些日子跟家裡通電話,跟爹提到收到一百歐紅包,想去買MD的事。

爹說:「MD?曾元拓就有啦!」

爹翻箱倒櫃找出弟弟的MD,然後又去買了我指定型號的麥克風,委託剛好要來歐洲出差的邱先生帶來,好達成我的錄音大業。

娘說,爹為了幫我湊齊配件,興奮地忙了整個週日,難得看他生活有重心。

「唉,沒人可疼了,難得有機會給妳什麼。」娘說。

那台MD,上網查了型號,可是夏普已停產的高級貨。真是有錢的死小孩,幾年前還是高中生的年紀,就買了現在他老姐省吃簡用想買的東西。

所以我和王董的百歐禮卷,忽然之間都要另找出路了,有時願望的達成就是這麼不經意。

但是給王董的掃描機,後來他們發現我少附了一條該有的線。

假日,搬出床底下專門放線材的紙箱。

裡頭堆滿了來法兩年多雜七雜八的線材。

電源線、USB線、電話線、充電器......以及某些我怎樣也分辨不出功用,只好拍照寄給爹看的線材。

(後來爹猜測那應該是汽車用的充電器轉接頭,但我怎麼會有這個玩意兒?)

裡頭的線,有很多是出國前,弟弟幫我整理的。

他知道我是器材白癡,所以在每一條細心捆好的線材外包塑膠紙上,貼著標籤用筆寫明「MP3充電器」「相機視訊線」......等等文字說明。

而我自己日後新置的線材,則是毫無章法散亂一團。

整個下午,我在紙箱子裡尋找王董缺少的那條電線,卻怎麼樣也找不到。

因為我不知道它的長相。

我沒有哭,但是,以後再也沒有人幫我整理線材了。

2007年2月9日 星期五

牛仔褲路與生派皮

美國老師Skip有一門課叫做Art international,名字聽起來很嚴肅,其實只是帶學生看展覽,是一門好賺學分又兼具休閒與知性的好活動,而且參觀展覽地點通常在巴黎市內,不用大老遠跑去位在郊區的藝術學院,因此我決定下學期選這門課。第一學期尚未結束,我跟Skip表達我想跟著一起去看展覽的意願。Skip當然開心,他可是沒事就到處問學生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展覽。

上周,Skip電話通知我週五看展覽的地點。

「We meet at Levi's.」

「Levi's?」我怔了一下,為什麼要選在一間牛仔褲店前碰面?好找嗎?巴黎有多少牛仔褲店?到底是哪間Levi's?

「Yes, rue Levi's, near the metro 6 Chevalert.」

這下子我明白了,原來Skip又試圖用英文去發音法文,不過我怎樣都猜不透,Levi's到底等同什麼路?電話這頭我聽得頭痛,電話那頭Skip一直喃喃重複Levi's、Levi's、Levi's......。這樣猜測下去是不行的,於是我決定請Skip用個比較清楚的方式把資訊給我。

「Can you send me an e-mail or a massage?」

「Ok, I will send you the e-mail......remember, we meet at rue Levi's......」

電話掛掉之前,Skip大概重複了十次以上的Levi's,他真是對自己的發音毫不死心。

次日收到Skip e-mail給我的消息。

唉。

那條路叫做rue Louise Weiss。

老師你真聰明,還知道法文W要發音成V。

於是週五,我站在rue Louise Weiss路口吹了半小時冷風直流鼻涕。因為我沒搞清楚時間,依照學校正常上課時間抵達,發現空無一人,再打電話問Skip,才知道我提早了半個小時。

Laura跟我一樣想下學期選這門課,因此今天先來跟著旁聽,她也早到了。

「我問了好多人才搞清楚在哪裡,這堂課好像都是臨時通知地點,妳是怎麼知道的?」Laura問。

「喔,我直接跟Skip電話連絡。」我回答。

「這樣挺方便。」她說。

「是很方便.....但是完全不清不楚,因為Skip一直說在Levi's。」

Laura哈哈大笑,她說有次Skip跟她約去Belleville,半天聽不懂Skip在講啥,後來只好懇求Skip把字母一個個拼給她聽。

同學陸續到來,本班總是同進出的難兄難弟檔Sébastien和Mathis扛著一捆布出現,他們說是要做作品用的,Skip還問說那布是路上撿來的嗎。

不能怪Skip,因為Mathis和常常不管多冷只穿著帽T和過短的破爛褲子(請相信我這個破爛跟時尚無關),不過Sébastien因該經濟狀況稍微好一點,因為他偶爾會穿一件不知道是自己縫補還是設計師作品很好看的拼貼西裝外套,而且他正啃著三明治。

而Mathis,他打開超市賣冷藏的、用來作派的那種一片不到一歐元的生麵皮,直接捏起麵團吃。

我看得傻眼。

Mathis很坦然,他跟我解釋他沒錢吃飯。

看他吃地津津有味,我雖然一度也很想跟他要一塊麵團來吃吃看,但心裡難過的成份比較大。

那天整個下午,只要一離開展覽視線,我就一直看到成天扛著那捆布的Mathis,一口一口慢慢地、捨不得似地品嚐他的麵團。



這週三藝術學院有全班會到齊的課,中午時間,我跑去學校旁邊的大型超市,買了些麵包,想當作中餐,以及次日的早餐。

最近不太有時間去買菜,學校旁邊有購物中心實在非常方便。

咬著參雜碎培根的全麥雜糧土司一路走回教室,在影印機旁邊遇到Mathis。

我伸出那袋土司,問他要不要。

他很開心拿了一片,直說剛好他正想吃東西。

他只拿了一片。

我想問他要不要多拿幾片,但不知道為什麼話說不出口。



今天的課一樣遇到Mathis,我偷偷跟大嬸說了生麵皮的事,大嬸聽了覺得不可思議。

「我知道你們三年級的班風很節省很窮,但怎麼會窮成這樣?」大嬸壓低聲音。

「我書包裡有兩顆橘子,想分他吃一顆。」我說。

「這樣好嗎?搞不好他以為妳在暗戀他,不然就是覺得妳在可憐他,除非他臉皮厚覺得無所謂。」

「可是我昨天請他吃麵包......」

「那是因為妳剛好在吃,隨手分他一片很自然,可是直接從書包拿出橘子問他要不要吃好像太刻意了。」

「也是......那我自然一點好了。」

結果,我的「自然」是,下課跟大嬸在走廊,遠遠看到Mathis走出教室,我拿出書包的橘子,假裝要剝,我們放慢腳步,讓Mathis「剛好」可以跟我們錯身。

「要不要吃?」我遞出手中裝著兩顆橘子的塑膠袋。

Mathis摸摸肚子,看了兩顆橘子兩秒鐘,又看了我跟大嬸兩人。

「不用了,謝謝。」他笑著說,然後離開。

我和大嬸慢慢走下樓梯。

「幹!妳太假,被看穿了。」

這是大嬸的結論。

可我覺得大概是Mathis認為,他要是拿了一顆橘子,我和大嬸就得兩個人分一顆了吧。

2007年1月14日 星期日

學期有感之老師也會大便

一般學校,師生之間還是很注重倫理,都是用vous(您)來敬稱對方,跟老師說話要說Monsieur或Madame。

但在Cergy,從一開始師生之間就是直稱tu(你),我們直呼對方的名字。

老師會跟同學要菸抽,上課會遲到,會在明明規定禁煙的校園室內偷抽煙(除非校長抓到),會課後跟學生有私人活動。

這是個相處起來很自在舒服的環境。

我的導師Eric,說話很小聲,人很輕切,很照顧我這個常常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國轉學生。當他跟我說話時,會放慢速度,並且不斷確認我是否聽懂。

剛開學時,我總是一個人在角落晃來晃去,連班上同學都搞不清楚我是幾年級。學期中,在Eric的某堂課上,因為不明的原因,那天早上連同我,教室只有四個學生。Eric放了一張訪談CD就離開教室,大家懶洋洋趴在桌上,然後Jim-Kyung去隔壁電腦教室做動畫,另兩個男生去外面抽煙。

當Eric回到教室,發現只有我一個人在玩早晨報紙的數獨遊戲,他問我大家跑哪去,我說大概去上廁所或抽煙吧。

「應該先把CD停下來,這樣他們會沒聽到。」Eric說。

「沒差,反正我也聽不懂。」我回答,文不對題,別人沒聽到干我聽不懂什麼事?

「因為這是美國導演用法文訪談,他的口音很重,所以可能不是那麼容易懂。」

「不,即使是法國人的訪談,我一樣聽不懂。」我說。

然後跟Eric描述了我法文很差的困境。

所幸他是個很溫柔的老師,認真聽完我的沮喪。

之後他問我是不是有東西要給他看(他看到了我帶著筆記型電腦),於是我打開小灰,給他看我的作品照片以及一些vidéo,我們討論了一些作品問題,他鼓勵我不要沮喪,我的作品很好,沒有問題的。

隔了幾週的學期評鑑,輪到我的那天早上,評鑑前,Eric跟我說,希望我等一下可以用英文。

「英文?我試試。有點難呢!」我很無恥地回答,難不成還能用中文?

「妳在學校有英文課,可是Skip沒有法文課。」Eric說。

(他真的很和善,不直接說反正妳法文很爛,而是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來幫助學生。)

評鑑時,出奇順利,基本上我只需要用簡單的英文描述給美國老師Skip聽,然後Eric用法文幫我解釋給所有師生聽,而且他講的比我還多。

由衷感謝這位心地善良的老師,讓我快樂渡過對外國轉學生來說會很難熬的第一學期。

不過我最害怕的是Eric的柔情眼神攻勢,就像是蠟筆小新想要什麼東西的眼神功波一樣。每次他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都只好乖乖拿出最近的作品(靠,那是我其它課要用的,一直讓同學看到重複作品會很不好意思)。甚至上次他徵求兩週後présentation的名單時,他微笑看著我,我只好無法抵抗地舉手。



美國老師Skip是和學校的知名藝術家老師Orlan交換過來的。太有名氣的老師跟沒有名氣的老師,差別在於,沒有名氣的老師很閒,整天在學校晃來晃去。同學都說對於Skip今年要回美國,換Orlan回學校,有點不捨,Orlan那麼忙哪有時間成天跟學生混?

Skip是個希望大家都快樂的老師,他會注意學生的一舉一動,一旦遇到落單的學生(例如我),就會主動來聊天。一開始,我會趁他不注意又偷偷溜到其它角落。後來,présentation時,我反倒是整天蹲在他腳邊。

因為其他老師和學生,會把內容再用英文翻譯一遍給他聽,而我可以用兩種語言確認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確,所以很有幫助。

最近也很愛跟Skip聊天,他會用很簡單的英文對應我的笨蛋英文。

我指著他手上拿的那本學生手冊,上面的全校師生名冊,只有Orlan沒照片。

「因為Orlan女士一天到晚換臉,所以她不需要照片。」我說。

Skip呵呵笑,翻開手冊,對每一張照片品頭論足。

「She looks very happy......he looks not happy......oh~what's a terrible picture!......」完全陷入自言自語。

我想起Skip週五有一堂課,專門帶學生去看展覽,於是我問他這週要去哪個美術館。

「It's no museum this friday, my class is next week.」

我差點忘了學校的課程安排是隔週上。

我說我只是剛好這週五沒事不用工作,想說可以一起去看看展覽,不過真可惜。

「So, can you give me your telephone number? I will call you whan we have a museum.」

我不太敢主動跟同學要電話,但一直很希望同學能夠跟我要電話,結果想不到第一個跟我要電話的竟然是老師,唉!心情有點複雜。

昨天下午在電影院,收到Skip的簡訊。

「Can not meet today sorry when i go to the galeries i will call you skip」

笨蛋老師,你已經說跟我過了,道歉個屁啊!



學校除了正式老師、邀請的客座老師(如Skip),還有一種技術助教。

當我們上工作室的課程時,都是一個老師搭配一個負責技術的助教。

而技術助教同時也身兼器材負責的身分,電影工作室有電影工作室助教,版畫工作室有版畫工作室助教、依此類推還有攝影、電腦動畫、木工、印刷......等等各種技術助教。

Jean-Luc負責的是電腦,舉凡所有電腦器材和教室,都由他負責。因為敝校很注重數位影像、多媒體創作,所以Jean-Luc在學校很重要,他得每天一早來上班。

有天早上,我下了車,在車站看到Jean-Luc遠遠走在我前面,他沒看到我。

到了票匣口,我正準備掏出車票,只見Jean-Luc直接抬起腳,跨過柵欄。

我受到無比驚嚇。

他逃票?

他每天來上班,照理說會使用年票或月票,可是他逃票?

到了學校,我滿腦還是Jean-Luc逃票的畫面,然後就忍不住偷偷告訴同學。

只要經過電腦教室Jean-Luc的管轄範圍,我又會想起逃票的事。

那個該死的印象整天在我的腦子裡盤旋不去。

我一直「偷偷」告訴每個同學,我們學生這麼少,我看遲早我會跟所有人都「偷偷」講一遍。

為什麼是偷偷?因為我都小聲附耳講。

「老師也是人,也會大便好不好?」二年級的同學大嬸聽完,是這樣說的。

(關於大嬸這個綽號,她堅持是她鄰居對她的污蔑,叫我不要輕信謠言,但我還是習慣這麼叫她。)

後來大嬸又補充,「不過逃票也太低級了,他該不會三年來都沒買過票吧?」

誰知道呢?因為我們不知道Jean-Luc在本校任職了幾年。

學期有感之勤奮向上好青年

M. Sicard的鞋子

進入正式學校一個學期,從一開始的慌裝沮喪,終於慢慢適應學生生活。

然後也清楚體認,沒那個屁股就不要吃那個瀉藥。

我還蠻喜歡這句俗諺。

每次從Cergy回來,心情都會很好,並且持續到睡前。

而Paris I 呢,心情則是差超,雖然九成以上的原因歸咎於自己的法文能力實在太差,但我實在很不贊同這種教育方式。

這樣以嚴格理論架構建構出的創作方式,作品怎麼會感人?難怪常有人說,大學系統的學生創作遠趕不上自己的論文。在Paris I 看同學的作品發表,作品差到我快抓狂,但師生卻很嚴肅在分析作品的符號、社會意義。

我覺得這場景很荒謬白癡。

因為無法應付大量文字報告的結果(不會寫加不想寫),Paris I 的課程,四門課被當了三門,只有M.Sicard的課,週五結束學期前,我勉強弄出十五頁作品符號學分析報告,還有低空飛過的可能。

聖誕節假期時,我很慎重地考慮,下學期Parsi I 休學。先讀完Cergy,再回Paris I 直接插Master 2,或是下學期先不唸Paris I ,等升上Cergy四年級時再回Paris I 重修Master 1。

後來我決定,下學期繼續Paris I 的課程,挑自己有能力過的課上就好,剩下的學分,明年再慢慢補。

因為我在Paris I 一整個燒焦的求學過程中,摸索到了用法文唸書的方法。

我的法文程度很差,老師開的書單往往無法負荷。後來我選定了書單裡布希亞的「擬像與模仿」,慢慢地看。

我不急著看完,而是有耐心地查閱每個不懂的單字。打開書頁,上面滿滿我的鉛筆註解痕跡,比書上真正的內容還多。

這種看書進度很慢很慢,兩週聖誕節假期,我只看完三十幾頁。而且即使都查了單字,還是不見得看得懂每個句子、每個段落。幸好憑著幾年前看過中文版的印象,能夠抓住大概的氛圍。

我想閱讀能力真的要花時間慢慢磨的,不像口語能力,只要常去Cergy跟老師同學聊天,就會進步神速。

自從來了法國,我很少認真閱讀,因為自己個性太急躁,根本懶得查單字,所以一本法文書,只翻過前幾頁,從來沒有看完過。

因此永遠停留在不會前進的閱讀程度上,進Paris I 之後,我一直只能想辦法從老師講的話抓關鍵字,再已以前唸過的中文翻譯論述,來支撐著自己的理解。

所以即使勉強理解,作業也寫不出。

昨日出門時,因為所有書架上的比較輕薄的中文書都看完了,只好抓一本也很輕的法文小說放書包。

在地鐵上,一邊看書,一邊喜悅地發現,閱讀速度變得流暢很多,會一直想看下去。原來慢慢努力查字典看布希亞,還是有很大的幫助。

我的閱讀瓶頸終於打開了一點。

因此即使重修Master 1已成定局,我下學期還是會選擇性坐在Paris I 的教室裡。起碼可以維持自己用法文閱讀和寫作的習慣,要是等到Cergy畢業才重回Paris I ,我看我真的會變文盲。

對於Paris I 的教育方式,我還是頗有微詞。到底這個美術系的定位在哪裡?創作還是理論?從創作找出嚴密的理論架構?整間學校一堆創作很差的學生用很重的理論分析自己作品,教授們也很認真在教導可以用哪個理論系統來架構,我覺得,根本就是,集體自慰!

轉讀美學系的想法,在我腦中浮現過多次。既然學理論,美學系會更徹底。

不過我這文盲連美術系都過不了了,還想唸美學系,真是癡人說夢話。

先把整本法文書念完吧!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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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是M. Sicard的腳。他是個說話很慢、看很多書且幽默不起來的老教授,但喜歡穿白色Nike運動鞋。

2007年1月9日 星期二

語境國度

那個沈默的東方女子,即使總是不說話,也很難令人忽略她的存在。

但她在這個課堂上的存在,不是大廳吊燈眩目的光芒,而是像張貼錯的壁紙一般,對這個空間造成一種奇特的視覺暗示。

像是用沈默對照著喧譁,可怕的是,她的沈默似乎有極強大的能量。

當她坐在一群喧擾同學的身旁時,這些同學並不會停下喋喋不休,但卻有種話題很難順暢進行的奇怪感覺。

「像是磁場被干擾。」Xavier這麼是形容的。

儘管如此,同學們並不會特意避開她,這是法國人固有的善良。

她的外表並不特出,算是白淨清秀,身材中等,衣著低調簡單。由於沒人跟她說過話,所以我們一直不知道她的國籍。

中國?不像,她的氣質完全沒有任何中國氣味。應該是東北亞國家,但習慣上韓國和日本學生有自己的圈子,也沒看她跟哪個圈子好過。

後來這個國籍猜測遊戲,只持續了十五分鐘便不了了之,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提起乾脆去問個明白不就好?

一直到了學期中間,輪到她做課堂上的個人作品介紹,才第一次聽她開口。

她用很勉強的法文,講述自己的創作。

通常我們能夠從法文發音很快判斷發話者的原籍。台灣人對an in en on un等複合母音難以掌握(有點像是ㄣㄥㄤㄢ的問題),中國人é i 不分且特別加重r尾音,日本人每個子音都唸得很重,韓國人會出現很多「內」當語氣助詞,美國人把法文當英文唸,義大利人「ㄋㄡ」個不停,西班牙人qui que不分全唸成quai。

但我完全聽不出她的口音屬於哪裡。


她用纖細的黑色筆觸,在大型白色紙張上,極為細密地勾勒出奇奇怪怪的動物和人形的變形合體,荒謬無聲的喧鬧華麗。

她提到了異地文化適應對她的影響,讓她習慣窩在自己的內在世界。

「妳的國籍是?」老師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看來連老師都跟我們一樣好奇。

「台灣。」她說。

這下子,我們這些華人學生全有一股莫名其妙被打一巴掌、說不上的奇怪灼熱。



下課後,秉著「都是中國人嘛」精神的中國男同學興,很開心地想去攀談。

「我就說呢!原來是中國人,不早說。欸,可枉費了我們窮猜。多交流交流,對大家的專業還是生活都有幫助......」興連環泡似地拼命說,大概想一次補齊之前沒跟她講到話的空缺。

可是,她怔怔地看著興,臉上交雜著惶恐與不解的表情。

然後,她慢慢吐出幾個像是中文的話:

「你......可以說慢點嗎?我聽不太懂。」

這一句話,幾乎每個字都沒有一二三四輕聲之分。



幾次夾雜著中文與法文的交談後,我才慢慢拼湊出她複雜的來歷。

她的父親是早年去日本打拼的台灣客家人,後來在當地取了個年輕日本老婆。

由於叔叔伯伯都有一道飄洋過海去打拼,所以事業穩定後,把新竹老家的祖父母接了過去。

儼然就是個龐大家族的集體遷徙。

她父親本著客家人不能數典忘祖優良傳統精神,在家只與她講客家話。(其實我猜測這種第一代華僑的當地語言本來就不會講太好倒是真的。)

她與父系親戚們的溝通,都是客家話。

在家唯一說日文的對象,是地位弱勢的日本母親。

第一代華僑對自有文化的固執與封閉是可想見的,但她父親竟然奇異有著「國際化」的先知卓見。

學齡到來,她不是進當地華人小學,也不是唸日本小學,而是被父親用其他方法與大把鈔票,送進美國學校。

美國學校九年,她活在一個虛構的美國環境裡。上課英文,同儕之間英文,整個校園生活都是英文。不過同學大多是家裡很有錢的日本小孩,真正的美國人卻很少。

(這點情況跟台北美國學校很像。)

但她那「國際化」又「堅持傳統」的父親,以「是該學中文了」為由,在她九年級課程結束後,把她送回台北唸高中。

雖然歸國僑胞有考試優待,但高中四年加大學五年(留級和重修),讓幾乎是從頭學中文的她極為吃力。

「所以基本上,我日語只停留在生活程度,中文勉強可以讀寫,可是不太會聽和說,法語才學兩年,也是很辛苦。」

她唯一流利使用的只有客家話和英文,偏偏客家話是方言,沒有文本。

「沒關係,至少妳會英文。」我鼓勵她。

「但我的英文是假的,因為我沒去過美國。」她說,然後笑著收拾東西離開教室,沒有理會我的困惑。

在地鐵上,我慢慢明白那句話。

她使用最久的英文,學自日本美國學校。

但一個語言離開了原生國,還是那個語言嗎?

她那虛擬美國校園的學校,英文也許已經參雜了獨特的日本用法,也許對美國的文化、美國青少年的用語已經無法掌握。

就像現今美國英語與原來的英式英文已經頗有差距。




無可避免,興一定會對她提個問題:

(當初興問我時,我是很生氣瞪他一眼,告訴他這是很沒禮貌的問題,拒絕回答。)

「妳認為台灣是不是中國的一部份?」

她微笑不語。



一個學期終了,她還是沒有跟任何人比較熟稔,唯一改變大概就是她看到同學會點頭微笑。但依然獨來獨往,鮮少開口。

她在不同的語言中切換著自己的孤寂。

卻沒有一個,真正屬於她的語言。

剩下,是強大的沈默能量。

也許,沈默才是她與外在世界溝通的真正方式。

2007年1月4日 星期四

2006年大回顧

是的,又到了令人沸騰的年度回顧了。

一月

泡菜鍋早餐
跨年那天喝到掛,直接在海小姐家睡到中午,2006年的第一餐是2005年最後一晚剩下的泡菜鍋。結果我今年吃了好多泡菜鍋當早餐,真是個詛咒。

*開始在珍珠茶館工作。


二月

*考運異常爛,連巴黎第三大學的語言班都沒考上,我還為了那場考試取消回台灣機票。幸好在報名時間已過之際,巴黎天主教大學仍收留了我。但還好這來巴黎以來的爛考運,終於在二月份終結。

*高中男朋友和他表妹與在荷蘭唸書的姊姊來巴黎玩,順便來看我。


三月

*因為Joan小姐的留言,發生了(好我承認這個代稱很白癡,而且跟同志情誼一點關係都沒有,但隔了快一年我仍然沒有幫它想新名稱,就姑且稱之吧!),整個腦袋一片空白了好一陣子。

*第一次去參加TCF考試,成績第三級。


四月

*為了上述的斷背山事件,為了我莫名其妙的女人義氣(?),把網誌從blogspot搬到yam,改名春花白晝。


五月

*無意間逛到E的新聞台,成為第五千參觀人次。

*開始水深火熱的入學考試。首先應戰的是Paris-Cergy藝術學院。

*通過巴黎第一大學作品初審。

*通過國立高等工業學院作品初審。

IMG_0202.JPG
Aco家趴踢。

*第二次參加TCF考試,成績還是第三級,級數沒進步就算了,分數比第一次還低,非常沒成就感,索性就不再考了。


六月

*巴黎第一大學入學考。

錄取Paris-Cergy,這是本年度我的理想學校第一志願,興奮到把榜單印出貼在牆上個把個月。

*火熱熱的世足賽!連平常不看電視的我,都特地把電視從衣櫃上搬下來看直播。

*珍珠茶館下午茶影展,播放很冗長的作品「花影」fleurs和令人害羞臉紅的「7-11」lyceenne

火星人得金曲獎

國立高等工業學院入學考。雖然沒考上,但這是考試生涯中很值得記上一筆的精彩考試。

*錄取巴黎第一大學。

20060621音樂節
音樂節。晚上下班後和喬凡尼、東寧一路從Opéra經Les Halles、Marais、Bastille走回cours de Vincennes的家。

20060629Gent
去比利時玩。


七月

*好友Akemi回日本。她決定先完成她在日本的學業,待2008年再回巴黎。

*大愛電視「人生旅程—緣」開播。

*從巴黎經巴林、曼谷、香港,回台北。

*網友不二睡小姐幫我化妝好上電視。

*錄製大愛會客室。拿到製作單位出的書,回家一翻才驚覺製作單位在完全未告知的狀態下,大量複製我在網路上發表的《嘿!老姊》,並且任意修改不雅句子(用適當髒話當標點符號是我的習慣),又無標明出處,總而言之就是拙劣的抄襲,非常生氣。但是以家屬立場,我根本不宜多說什麼。想避免被人質疑炒作新聞的結果,就是自己悶起來氣得半死。

*為了避免留言版被大愛觀眾留下鼓勵的人生向上溫暖字句(幹!我真的很怕),所以關版兩個月避風頭。


八月

九把刀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三少四壯專欄發表《消費悲傷》一文,丟下一顆小小震撼彈。

*因為電視螢幕容易把人的缺點放得很大,所以看完在電視上自己那張好多痣的臉之後,跑去榮總點痣。

*民國前出生的外公過世。

喬遷之喜拍照留念
弟弟從苗栗祖墳遷葬台北慈恩園。由於今年農曆閏七月,好日子不多,所以外公出殯的日子剛好卡在同一天,當天趕場得厲害。

九月

*回歐洲。因為貪小便宜的緣故,所以這次堪稱我的飛行史最搞笑經驗。行程是台北→香港→台北→曼谷→阿姆斯特丹。是的,我有一整個下午都在台北和香港的空中飛來飛去,我娘還來送了兩次機,我的護照當天出境記錄也是兩次。

20060907荷蘭
去荷蘭玩。

*搭巴士回巴黎,中途多次遇上警車攔撿盤查,大概是線報車上有人送便當。

*註冊Paris-Cergy藝術學院。

*路兒來巴黎個展。

*註冊巴黎第一大學。

*貼消息尋找新室友。在眾多詢問電話中,大多第一時間被我封殺,而直接上壘得分的雪克,竟然和路兒也認識。於是看完房子後,當天就大家一起吃飯去。

*錄取巴黎第八大學。喂!這個錄取通知也未免太久了。真是有效率......

*昕昕結束學業,回台灣。


十月

*新室友雪克入厝。

*開始悲慘異常的兩間學校加打工三邊奔波的忙碌生活。俗話說沒那個屁股就不要吃那個瀉藥,果真一切咎由自取。

*俐蘭回台灣。

*月底生日,這次剛好和弟弟農曆忌日同天。


十一月

*因尚未適應學校生活,再加上秋天到來,心情非常沮喪。

謝謝陳綺貞

*王佐權自非洲來訪。

*最親愛的爺爺騎摩托車出車禍,記憶受損。


十二月

第一次被同學邀約去看電影,非常感動,所以即使本來不想去也硬要跟。

*其實以前不認識的高中同學來訪春花白晝,繼去年凌凡搜尋自己名字而發現這裡之後,又增加一筆驚奇。

*過本學期藝術學院評鑑。收到學校寄來的結果通知書時,感動到全身發抖。

*覺得自己是文盲,不該去念巴黎第一大學那種讀書人的學校。這種窘狀就像是在沒有廁所又不能脫褲的情況下,屎出了肛門一半還沒沾到褲子,不知道該往回吸還是拉到褲子上算了?

*參加咪咪與蔡公子的vidéo拍攝。拍攝前被勒令減肥,雖然沒有瘦多少,但幸好拍出來的畫面質感非常美,多虧了蔡公子精心設計縫製的衣服以及咪咪公司的高級攝影棚。

*跨年在ACO家。晚上十一點五分的時候看謝東寧的手錶,本來以為已經默默過了十二點而大大失望,後來才發現是他一直忘了把手錶調成冬令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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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大多在考試和放榜中渡過,似乎冥冥之中就像腸哥2005年夏天幫我算的,這年我會走文昌。果然過了農曆年,考運一路長紅。雖然事在人為,不過有時我還是挺迷信的。

至於2007年,目前沒什麼願望,唯一無恥又不切實際的願望已經在猴子那邊許了。其他剩下的,不叫désir,而是obligatoir,我得好好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