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29日 星期四

被操控的玩偶師

Sherman

今日只說了一句話:

「Cindy, the doll is mine.」

電影院售票口的男生遞給我一張票。

從大學時代,就很喜歡Cindy Sherman的作品。曾經花了一個學期時間,只為了期末的西洋美術史報告。對我來說,當代藝術的變動性,遠比一九六O年代以前的藝術更加吸引我。

不過,我比較偏愛Sherman早期的作品,後期的玩偶系列太過於刺痛。

刺痛無關乎情緒,而是視覺承受。

當然我承認,Sherman的玩偶系列其實比早期的自我裝扮更加沒有包袱。

導演很有趣地指涉出玩偶與自我裝扮地關連。

影片中Sherman接受著攝影師的擺佈,矯情動作、哭泣。她就像後期作品中那些支離破碎的玩偶,完全任攝影師操控。

這些年鮮少出現在自己作品裡的Sherman,成了他人作品中的道具。

十五分鐘的影片,Sherman與女性攝影師之間的空氣,沈緩流動。

我聞到了曖昧的空氣。

然後她們哭了。

影片結束,很想拍手,但遮住工作幕的觀眾離席人潮讓我忍下來了。

我並不願意引人注意,渴望拍手,只是愛Sherman。

法文名字

我一向,不喜歡取外文名字,所以一直都是用本名在法國遊走。

其實外國人要正確發出TSENG MU-YUN的音是有點困難。

通用拼音系統,大概只有自己國家的人知道那是什麼,離國際化還有一段距離。

即使不願意,在法國人的怪腔怪調之下,我還是硬生生被改了名字。

甑格木雍。

很像滿人的名字。

「上次IKEA打電話來,說要找甑格女士,我說沒這個人,把電話掛掉,對方很生氣。後來才想到是妳。」室友說。

「有次有人打電話到家裡,說要找Q女士,我也說沒這個人,直到她把妳全名歪七扭八唸出,我才聯想起來。」我說。

室友姓郭。

語言的誤會、發音的隔閡。

即便有天,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個語言的運用相當熟稔,我想,依舊存有格格不入的寂寞。

哭泣的理由

凌晨的時鐘太滿
喀吱喀吱
也許像少年那樣早逝是幸福
至少他不再背負著什麼原罪
至少
他睡著了

他可恥的姊姊仍不知自己的人生目標為何
只是不停燃燒煙蒂
酗酒,以及做夢

她胸無大志
只想著下週的rendez-vous

和什麼?
此時她困惑了
她常常計畫著人生
而人生卻有太多變數措手不及

現在,她只想逼出眼淚
告訴自己並不堅強
她想著她所愛的人們
以及她的貓
還有晚餐材料
然而
這並不構成哭泣的條件

我們未到來的淹水季節

許久,沒聽到洗衣機的隆隆聲
以及當它完成洗濯任務時
乾淨地



電子式的科技冷淬
對我來說
那是溫潤的
過往,日常

然後將陽光放入烘衣機
愉快運轉

房裡,你寂寞的主機板

我總是不明白
經過那麼多次日出
河裡的水是否溢滿
想像潮汐淹過連結城市的橋樑
有菜籃的小摩托車吃力行經
魚蝦蟹蚌浮屍的水面
時而飄散新形成的腐敗

一切都在傾斜潰壞
但我依舊想回到那裡
於是穿上潛水衣
背起氧氣筒
游到對岸的路程太遠
沒有一艘小船或者風帆
持續在污濁的水裡
試圖撈起一把青綠植物
它來自何方並不重要
我只是想著
任何生命之趣味
就像那年夏初
過早透著汗的時節
我總是記著太多
努力學習怎麼遺忘
如同夢中不間斷出現的可愛弟弟
以及開著紫色小花的莠綠嫩草
那蘚小的綠意
已足夠我渡過一年又一年覆雪寒冬

2005年9月28日 星期三

因此,我錯過了CINDY SHERMAN的演出

一個人,是否有權給他任何歷史定位?

我想今日不管評斷他是否為一個好總統、是否為一個好的文學家,都是多餘的。好不好,絕對不是一分為二的切蛋糕方式。

連秦始皇都功過都無法下定論,更何況是哈維爾。因此我對於張先生一直要的答案,頗有微辭。

定論,這是一種他娘的多無聊的事。

其實,我想要知道更深切的東西,撇除哈維爾的生平與政治理念,畢竟那太過表面。

當話題帶到存在主義思想對哈維爾的重大影響,我以為,終於要進入那道門。

我多麼想知道,哈維爾的思考路線和沙特、卡謬、海德格的相關性。

不過,只是如同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

也許貝先生並沒有說太深的打算,沙龍本來就是貴婦主持的軟性社交場合。

昆德拉與布拉格之春、政治手段的操作......

兩個多小時的沙龍,讓我很疲憊。

離開時,正飄著細雨,灰色的巴黎,微冷。

且忽略我當廉價童工時期的辛酸,還是很懷念顧博士的精闢言論,那是一種深刻到讓人激動發抖的靈魂重擊,那樣的知識份子的確有他狂傲的必要。

(對了顧博士,您傳真機旁邊的文件夾有好幾本分時間分類整理好的過期單據,有些可以扔了。冰箱下層的枸杞我估計已經壞了,別吃下去。以及儲藏室的塑膠櫃裡有幾件我趕工升等論文打字時偷偷暫放的保養品,應該也過期,請把它們丟掉,不要為了節省往自己臉上抹謝謝。)

當然,也許我總是把焦點放在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上。

我關注的,也許對短暫的人生來說太空泛。還不如,看得到的表面活動來得更有吸引聽眾的價值。

2005年9月25日 星期日

一點二十五分,廚房

樓上鄰人的噪音很美妙
那是節慶的歡樂
此時我害怕無聲
電視喧鬧播放翻譯影集
網路電台流行樂曲
我必須填滿空間
廚房熱水器滴漏滴答
冰箱緩緩運轉
今晚我害怕無聲
而且極想歌唱
極想說話
想起我親愛的日本友人
她睡了嗎?
她是否寂寞?
腦中一再浮現Miranda July最新電影的旋律
Mirro、F***
啦啦啦亂哼唱
喝完最後一滴奇異果汁
而龍蛇蘭還太滿
離日出尚有五小時
此時我不斷書寫
紙筆沙沙摩挲
因為,害怕無聲

此時,我想聽音樂

一種作為愛的千百樣理由
無邏輯地散裂
在未成形之前的黃昏
我們便已噤聲
不語。你的面容
夢中的箱子負載
如愛成箴
如語成灰

2005年9月21日 星期三

殘花

aff.jpg

賈木許,這個導演的名字常聽他說,然而我看電影往往看了就過去,純粹視覺與情感刺激,從來記不得誰是導演,所以對賈木許這三字有著遙遠又熟悉的崇敬。說不定我早就看過賈木許的電影,但是我從來不去確認。

看著電影院出的月刊,發現賈木許的名字,於是說什麼都得去瞧瞧。不是為了要看賈木許的電影,而是為了常說賈木許這名字的那個人。

我總以為,努力去接觸他的世界,就會越靠近他,即使我們的距離已經從中和到北投拉長至景美到巴黎。

「Broken Flowers」,直覺翻譯成「破花」,但我覺得很難聽,好像是在說破麻,所以修飾一下,翻成「殘花」。

結果還真的是在講一個破麻的故事。

一個中年男人,有一天收到一封粉紅色的信,告訴男主角十幾年前和他分手之後,懷了他孩子,她獨立把兒子扶養長大,現在兒子離家出走了,她直覺是去找他,特此通知。

沒有署名,沒有發信地址,打字機書寫。

本來以為是老套的溫馨故事,當男主角接受多事鄰居的安排之後,展開了他的尋人旅程,就讓我感受到賈木許的編劇鬼才。

帶著粉紅色玫瑰花束,一一拜訪那些十多年未見活在粉紅色線索(粉紅色浴袍粉紅色名片粉紅色摩托車......)的前女友們(活該破麻男主角上過這麼多女人他根本搞不清),他技巧性地詢問她們,是否有用打字機的習慣。

沙朗史東的暴露狂女兒譏笑他,那是二十世紀的產品吧?

「過去的就過去了,未來不可知,唯有活在當下。」

片尾他茫然站在街上,倏然一片黑。

其實我的重點不是賈木許,我只是想到他告訴我,這個導演的嗜好之一是坐在馬路旁邊一整天看人。

只是想到告訴我賈木許的人而已。


後記:個人覺得,賈木許有嚴重的青少女恐懼症。

2005年9月19日 星期一

發抖的中秋節月亮

香港機場買的月餅

我很愛吃蛋黃酥,尤其是郭元益。但是上飛機前,因為種種原因,所以只能在香港轉機時,買了兩盒榮華月餅湊數。

迷你蛋黃白蓮蓉酥和迷你皮蛋酥。

為什麼要加「迷你」兩字?大概是因為港式月餅都大得像半個喜餅,所以對我們來說正常期望值中的月餅大小,對香港人來說算迷你。

我就帶著兩盒月餅,行經曼谷、巴林,回到了巴黎。

室友對於這兩盒月餅非常狂喜,畢竟她來法國多年,只有二OO三年暑假回過一次台灣。像我這種半年回台灣一次的好命留學生,可以想像但難以真正體會她那種思鄉之情。

她堅持,月餅一定要撐到中秋節吃。所以在這個禮拜,我和室友只偷偷各吃了一個皮蛋酥,不過我們都覺得太甜了。

「中秋節有沒有什麼活動?」室友問。

「啥活動?烤肉啊?去公園吹冷風跟流浪漢一起烤肉還是在一樓過道烤肉讓鄰居和管理員罵?」我不是很認真地回答。

「烤肉是一定要的。」室友很惆悵。

後來我們折衷,決定去吃韓國烤肉。

昨晚,兩個女人在ODEON的街道來回走著,尋找她朋友介紹的一間韓國烤肉店,而我的包包裡還塞著兩盒月餅。

究竟是我們找錯巷弄還是禮拜天沒開並不重要,最後我們隨便進了一間意外好吃的墨西哥餐館,當然很應景各點了兩份BBQ。

「中秋節快樂!」室友拿她的COCA LIGHT敬我的海尼根。我覺得這個動作一出現,好像很淒涼。

這間墨西哥餐館的份量很多,吃到剩一堆食物,當然也沒有人有興致拿出月餅嗑。

接著去喝酒。

對我來說,喝酒才是適合節慶的活動啊!

那間叫做「AZ」的酒館,重拾我對法國調酒的信心,坐在吧台喝了一口長島冰茶,非常感動。

「這是我在法國喝過最好喝的調酒哪!」我努力平穩聲音不要太激動。

從諾曼地喝到巴黎喝到蒙比里埃喝到雷恩,這一年來我對法國的調酒給的評比是不及格,以致於我每每點了一杯調酒之後,立刻要再點啤酒沖淡味覺的折磨。

依據我的評比法則,一間酒館的長島冰茶好不好喝,可以定生死。

真好,總算讓我找到可以喝酒的好地方了。

因為是禮拜天晚上的關係,店裡人不多,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明天不用上班上課的外國觀光客。

後面一桌澳洲來的女孩,愉悅地舞動肢體,很快就和另一桌的外國觀光客和樂融融。

有個心機很重的黑人,開始吹喇叭,出來喝酒帶啥樂器?

PICT0002.JPG

原本我靜靜坐在吧台喝酒,不一會兒就遭受池魚之殃,被那些瘋了的觀光客抓下去一起跳舞。

個人覺得自己對於舞蹈有嚴重的肢體障礙,所以只能很尷尬像壞掉的洋娃娃踏踏腳擺擺手。

愛跳舞的室友對著被團團圍住的我說:「妳很受他們歡迎耶!」

我好想哭!

接著我就趁亂拿著酒杯和煙躲到角落的沙發去,遠離是非之地。

那兩盒月餅,終究沒有在中秋夜亮相。

發抖的中秋節月亮

回家的路上,抬頭看天上的月亮,並沒有像我在去年夏天諾曼地看到的那樣「大到像臉盆」,小小的,也不很圓。

聽說農曆十六號的月亮其實比十五號圓,但我並沒有興趣今天晚上跑出去看月亮。

剛剛吃了顆蛋黃酥,覺得,還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