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28日 星期二

居留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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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北國終於取得法蘭西居留證了。

你或許會問,居留證又不是公民證,高興什麼,那你就太不了解其中的辛酸了。

申根國的簽證有好幾種,一般正常人來法蘭西,如果不是特殊例子,會拿兩種簽證,觀光簽證和學生簽證。觀光簽證通常為可短期進出法蘭西多次,不能申請居留證。而學生簽證則可停留較為長期,通常期限為三個月,但是只能進出一次。法蘭西的規定是,取得學生簽證以後,到了法國,一個禮拜內必須向居住地警署報備申請居留。雖然這項規定不知是哪來的,找了半天也找不到條文出處,但基本上,大家還是盡量遵守,就算是沒辦法一個禮拜內申請居留,也會盡快辦理。

辦理學生居留證的辦法各省不同,但基本上都必須要有半年以上的學校註冊證明。北國在十四省遊蕩那兩個月,由於不打算長期居留在那邊,所以無法當時在十四省申請居留,得到了巴黎,註冊之後才能申請。

偏偏我的簽證到期日是九月十八日,而語言學校的註冊日期為九月十六日,你就知道那過程有多緊張。

辦理學生簽證所需的文件繁雜,而辦理居留的程序更為可怕,可說是初來法蘭西者的官僚震撼。怎麼說呢?因為法蘭西是個行政獨立的國家,授與各省相當大的自治權,也就是說,同樣是辦理學生居留,在不同的省分,甚至同一個省分不同的時間,都有不同的辦法。大部分的省分得先預約,有些一預約竟然是半年以後,有時你想去預約遇到法國的暑假,工作人員都放假去了,就得等到暑假結束。到了預約時間遞件申請,可能又得經過漫長的等待,因此在法蘭西簽證過期而憑著一紙「居留申請中證明」過日子的學生不在少數。不要以為那沒什麼,簽證過期沒有正式居留證,哪都別想去,連出入境可能都會有問題。

北國還沒到法蘭西,就在憂心居留證的申請問題,問了五個人得到五種不同答案,但所有人都一致為我這樣拖到簽證快到期才去辦居留的行為感到緊張,建議我最好額外備妥官方的文化交流證明文件,已備屆時說明我遲辦的理由。

八月底到了巴黎,離註冊還有一段時間,北國馬不停蹄地繼續打聽居留證辦理。最後靠的是偉大的網路科技才得以解決,所以即使對我的電信公司瘋死鐵雷坑有萬分不滿,還是要小小感謝它讓我得以上網搜尋。

北國在負責辦理巴黎學生居留的官方網頁找到訊息,好消息是首次申請居留證的學生在巴黎是不用預約的。不過地點怎麼跟我從台灣留法同學會打聽到的不一樣呢?沒關係,既然是官方網頁發佈的,那就照官方網頁的指示地點吧。

在註冊前,先備妥了各項奇怪的機車文件,像是住宿證明、規定最低額度的銀行存款證明(為了這個差點要跟我那法蘭西第一帥但工作態度超差又搞不清楚狀況的銀行專員吵起架了),最離奇的是,還要有出生證明。幸好北國是胸有成竹的來征服法蘭西,所以早就在台灣辦妥出生的翻譯文件公證。

還有個小問題就是國籍,基本上歐洲人是搞不太清楚台灣和中國大陸的差別,巴黎可能還好,但是在外省辦理居留就常有台灣學生被誤植為中國國籍的事件。在新版有註明台灣字樣的護照發行之後,問題改善很多。可是北國持的是舊版中華民國護照,就算我沒有明顯政治傾向,平常也不太管外國人當我是哪個國家的人,但遇到這樣以後可能會造成文件認證麻煩的問題,還是小小擔心了一下。

一疊文件準備好之後,註冊當天我把它們一併帶著,打算拿到學生證就殺去辦居留。

結果想不到,註冊才是個可怕的事情。索邦依憑它悠久的金字招牌聞名世界,但行政效率也跟它的歷史一樣古老(全法國最早的大學,個位數世紀就有了),竟然不是在一個櫃台辦理就好,明明一次就可辦好的事,要分在好幾個不同的校區奔波。八點鐘到達索邦,下午一點半才辦妥整個註冊手續,此時北國已經累到眼皮張不開,很想趕快回去睡覺。

去坐地鐵的路上,北國心想,聽說申請居留證都要一大早去搶先排隊,都那麼晚了再過去恐怕辦不成,不過反正都出門了,順便去看看地點在哪也好。北國先到了官方網頁指示的外國學生中心,精神恍惚走進去,警鈴立刻大作。警衛聞聲趕到,示意退出門外,問我要幹嘛。說明來意之後,他拿了一張文宣給我,告訴我某日前第一次辦理的巴黎學生要去另一個地點。北國就轉戰他處。

(奇怪的是外國學生中心為什麼要在門口裝金屬感測器?難不成怕有人被行政系統搞瘋了持械進入強迫發給居留?)

到了文宣指示處,也就是從台灣留法同學會打聽到的地點,北國很納悶怎麼官方網頁還不如其他消息準確。再一次撐著眼皮踏入辦理地點,不過這次很聰明,沒有再誤觸金屬感應器。

本來只是想看看地點以及確定所有文件,結果莫名其妙地拿了號碼牌坐下,然後莫名其妙地辦完申請,沒有多問我簽證期限的事,國籍也沒搞錯,效率好到我不相信這裡是法國。其中有個小插曲是一個美國男生,在我之前進入,但我離開後他仍捏著揉爛的號碼牌枯坐,想必是錯過了人工叫號還不知狀況。

這樣就拿到居留證了嗎?不,你想的太簡單了。還有一道手續叫做「體檢」。

體檢被安排在兩週以後。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自己去備妥醫療印花稅票。這張面額五十五歐元的稅票很奇怪,它不是在居留證申請處購買,也不是在體檢處購買,當然更不是郵局,而要去一些特定的香煙鋪才買得到。

靠,我真搞不懂法國人的邏輯。

又是經過打聽得知哪家香煙鋪有賣印花稅票,很不幸竟然缺貨,連續跑了三天,終於到手。當我把稅票貼上文件時,不禁笑了起來。有人說來法國脾氣會變好,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因為你總是把自己假設在最遭的狀況內,一旦完成目標,哪怕是多麼為小的事,真的會很得意。

體檢處就在我的住處附近。預約時間到達了體檢處,經過一些簡單而不知為何需要的健康檢查(量身高體重視力和照肺部X光,沒有驗血驗尿),醫師聽診後問一些問題就完成了。北國在醫師問診時,想說他問啥我都說沒有就對了,當然他問我有沒有失眠躁鬱的情況時我也一概否認,結果連有沒有生理期都被我否認了,那個白鬍子全身黑西裝的老醫師很納悶地再跟我確認一次,我才發現出糗了,真是尷尬。

體檢完畢,就當場拿到居留證了。在我去取居留證的時候,又遇到那個在辦居留處枯等的美國男生,這次是醫師跑出去叫人才找到不清狀況坐在外頭等待的他。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以後一定有機會再看到他在某個依然沒有電腦叫號顯示螢幕的辦事處所枯等那早就已經過了的號碼。

體檢完後,得到一張X光片,所以那五十五歐元算沒白花。

2004年9月22日 星期三

地下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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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收到家書,愛女心切的他看了照片後說:「怎麼房間看起來那麼舊啊?」那時北國的直覺反應是「全巴黎都是古董耶,我的房間說不定比地鐵還新。」

說到巴黎的地鐵,算是世界有名,連台灣的豬哥立委議員,動不動就想拿納稅人的錢來考察。在巴黎,地鐵的重要性大概僅次於腳,再遠的地方,只要地鐵有到,基本上都沒什麼大問題。(當然,我也遇過不少愛走路的法國人把我折磨得要死。)

前面橘卡已經提過一次地鐵了,但北國還是想要補充這個讓我深感奇妙的系統。

基本上,巴黎的地鐵大概從上個世紀初就有了,某些特別的地鐵出口,還成了觀光景點。但是北國只在大一的設計課本裡看過,現在也想不起來那個新藝術時期代表的門到底是哪一站,是的,有誰知道請告訴我,我要去朝聖。

又岔題了。

巴黎地鐵到現在還沒全部完工,也就是說許多規劃中的路線正在進行當中。這樣長達百年的巨大工程,想當然爾,地鐵站一定新舊路線交錯。扣除那個曾讓北國罰了三十五歐元的RER系統,目前有十四條線的地鐵貫穿整個大巴黎市區,北國並不清楚新舊是否依照地鐵編號,但確定的是,最新的路線為十四號線。

由於地鐵建造的時間早,因此早期的設計並不親人,樓梯上上下下沒有電梯,甚至電車門還得自己打開,這也就是為什麼北國從十四省到巴黎時,寧願多花點錢擠進載其他同學去機場的巴士,要他繞道把我放在巴黎住處,也打死不願意提著行李搭火車轉地鐵。

而地鐵與地鐵之間的轉乘,通常都會在轉乘站的漫長通道行走,如果遇到的是極新或極舊的地鐵交錯,那真是一種令人錯亂的感官。舊路線的車廂老舊不用再多說了,車站還會瀰漫尿味,北國猜想,八成是因為巴黎的公廁要價0.2歐元的收費,讓很多流浪漢乾脆隨便解決算了。那天北國下了六號線,忍受著昏暗的燈光和異味,走到六號線與十四號線的交界處,簡直讓我不敢相信,這是巴黎地鐵,簡直跟台北捷運系統的乾淨明亮有得比,十四號線的車廂新穎(不用自己開門!),造型流線,在黑暗的隧道中行進,彷若置身銀河之旅,當場北國想痛哭流涕,「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家得住在破破的九號線旁邊?」

但是,巴黎還有一個世界名產,就是運輸大罷工。以前在師大法語中心念的課本(主角為三個搞曖昧同居男女那本),就有提到地鐵大罷工的情況。北國有幸,在來巴黎的短短一個月還沒遇上,但上禮拜四晚上去東京宮看展覽,回家的時候,搭上可以直接到家的九號線,沒坐幾站,就聽到廣播。北國只聽到糊成一團的句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這個車站封閉,他要大家都下車去換其他路線。」我的法蘭西朋友上姨夫跟我解釋,北國一頭霧水地下車,跟著上姨夫去換線,一路還喃喃自語碎念「怎麼可以這樣?為什麼?為什麼?我本來可以直接回家⋯⋯」而上姨夫告訴我,巴黎地鐵本身就是個冒險,久了就會習慣。

要我習慣這動不動就封閉某幾站、動不動就不開、收費昂貴又骯髒的地鐵,可能還得花一點時間。

所以台北市民要愛惜捷運系統喔。

2004年9月17日 星期五

上姨夫

2004王度巴黎當代藝術館展覽

北國在法蘭西其實沒什麼朋友。

兩個認識的台灣人,一個是住外省的高中學長阿志,一個是文化交流期間市政府派給我們的工讀生王董。認識了不少中國大陸人,但交情也一般。當然,更別說是法國人了。

北國對於法蘭西男人的印象並沒有很好,而且不如想像中的帥,目前唯一見過驚為天人的,只有我在巴黎的專屬銀行辦事員,但他的工作態度實在令人不敢苟同。我常說法蘭西只有變態老頭、流浪漢,剩下看起來正常的是同性戀。會有這樣的偏見,大多是因為北國曾遭遇一些變態老頭的騷擾,甚至有一個還試圖強行把我拖走。就像我的中國樓友說的,「我在北京坐巴士,一定讓位給老人,但是在巴黎就裝作沒看見,巴黎的老頭,沒一個好東西。」那些老人家,尤其是中下階層,大概也不須工作,成天遊手好閒,看準了不少外國女子想取得法國身分,專門挑目標明顯的亞洲女子下手。

以致於,北國每次出門都得臭著一張臉,只要妳看起來好欺負,就會被變態老頭纏上,甩都甩不掉。

北國來到巴黎,在開學前最主要的活動,除了去家樂福,就是逛美術館。第一次去頗有盛名的龐畢度中心,還蠻失望的,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感嘆。不是批評龐畢度的水準,只是北國學的專業是當代藝術,龐畢度的作品大約只收到八O年代,還停留在後現代藝術時期,即使經典,也不是我想看的。

於是北國決定朝新興的前衛畫廊邁進。但是連路都不太認得了,怎會知道哪裡有小型前衛畫廊?北國退而求其次,在腦海中搜尋中型美術館,腦海中唯一浮出的字眼是「東京宮」。

北國大學一年級的暑假,曾經在北美館支援2000年台北雙年展的行政工作,認識了不少國內外藝術家,也奠定了我之後走向藝術行政工作的基礎。當時的策展人之一是巴黎當代藝術館東京宮的館長,看到東京宮這個名字,我還以為是巴黎當代藝術館特地設了一個專門展日本藝術的分館,北國的好朋友路兒告訴我:「叫做東京宮,是因為美術館前面的路叫做東京路,跟日本沒關係。」

這句話不但解開了我的疑惑,也延續到好幾年後,使我記得「那條路叫東京路」,因此查個地圖,很清楚就找到了東京宮的位置。

第一次到東京宮,有種莫名其妙「回家了」的感動,是啊,就是這裡,這才是當代藝術嘛。正當北國充滿喜悅地閒逛,看到了一個沒開放的展區正在進行佈展工作,有個綁馬尾的東方人好眼熟,仔細一看,喔,天哪!是王度耶!

王度是中國大陸藝術家,六四事件時逃往法國接受政治庇護,已歸化為法籍。曾受邀參加2000 年台北雙年展,北國就是在那個時候和王度認識的。

北國第一次在法國遇到認識的人,興奮地揮手大喊,而王度也馬上認出了我,不過很可恥的是,他之所以對我印象深刻,全是因為一段丟臉的往事。

「欸,妳跟那個北歐藝術家,後來結果如何啊?」
「什麼結果,他根本是個同性戀!」

那是北國小時候年幼無知,錯愛一個丹麥藝術家,成為北美館年度笑話榜首。這件事情早已被淡忘,連我都不太有印象了,竟然在那麼多年後,在法國被一個中國大陸人提起,唉,歹路不可行啊。

昨天晚上,北國去了王度的開幕。基本上跟台北的中大型美術館開幕沒什麼兩樣,一樣擠滿了平常都不知道跑去哪的藝文界人士,唯一不同的是,沒有任何演說,這點比台灣冗長的官方文化好多了。

王度這次的作品有好幾個區域的裝置,北國不想在第一時間搶著去看主作品,於是拿著相機四處拍照,以準備回去寫報導。正當北國的相機對著巨大的屁股猛拍時,有個年輕男子忽然在我旁邊嘰哩呱啦了起來。

「Est-ce que tu aime la grande femme? Je pense que $%&*^%@⋯⋯」
(妳喜歡這個巨大女人嗎?我認為$%&*^%@⋯⋯)

北國聽不懂,一臉困惑望著他。

「Tu ne parle pas le francais?」
(妳不說法文嗎?)

「Un peu⋯⋯」
(一點點⋯⋯)

「Are you speaking English?」

「Non.」
(不會。)

開什麼玩笑,要我說英文可比登天還難,北國現在說英文都會怪腔怪調且找不到單字。

「Tu es la japonaise?」
(妳是日本人嗎?)

北國搖頭。

「La chinoise?」
(中國人嗎?)

「Oui.」
(是的。)

在北國的想法認為,歐洲人其實分不清楚台灣跟中國的差別,在外省的語言學校,光是跟我的玻利維亞、西班牙、義大利、波蘭同學解釋台灣不是泰國,就花了十幾分鐘。所以此後只要不是涉及公證文件的場合,我通常都承認我是中國人。

北國心裡只想多拍些照片,所以丟下了不知所措的法國人,努力拍照去了。

後來那個學古典藝術史,叫做「上姨夫」(Jean-Yves)的法國人還是成了北國的第一個雄性法蘭西朋友。他喜歡蔡明亮,分得很清楚台灣跟中國的不同,也知道台灣曾被日本殖民過,以及台灣目前的哈日現象,還認識一些漢字,哇哩,真是碰到有唸書的法國人。

所以我娘說,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多去美術館就不會那麼自閉了。

2004年9月16日 星期四

薛家燕的哀愁

薛家燕蛋餅材料

法蘭西是可麗餅的發源地,但北國絕不會建議來客嘗試可麗餅,因為只要看一眼,還不需咬下去,就已經有相見不如懷念的扼腕。法蘭西的可麗餅攤四處可見,但它的烹調方式也就不過是一張麵皮撒點糖粉或塗果醬,這麼陽春的麵皮,每張要價二歐元起跳。台灣版的豪華可麗餅,在這邊還未曾見過。

今天北國去超市買菜,在麵包區看見了一包包可麗餅皮,鄉愁立刻湧上。是想起了師大夜市的超級海陸總匯可麗餅嗎?不是,我想到了公園路健保大樓對面的蛋餅。

是的,蛋餅。

遙想大三時的冬天,北國陪同好同學方橘子去買系展作品要用的麻繩,從愛國西路走到南京西路,回程的路上,愛吃鬼北國已經饑腸轆轆。走在公園路,正好經過一攤麵食店,北國買了一個蛋餅邊走邊吃。

「太好吃啦!」北國吃了一口立刻驚豔地大叫。這真是蛋餅中的極品,燙呼呼的蛋餅傳來濃郁的九層塔香氣,柔軟的餅皮流洩溫潤的蛋汁,食材相互襯托,沒有一絲多餘。很快地,北國在到學校側門前就把蛋餅連同塑膠袋裡的湯汁解決乾淨,連昆汀·塔倫提諾處理屍體都沒我這麼俐落吧。過了不久,北國終於體會味公主薛家燕的心情,「這麼好吃的蛋餅,以後吃不到怎麼辦?」「有這麼誇張嗎?走路去買就好了。」冷靜的方橘子從頭到尾看我陷落在蛋餅裡面,終於受不了,把我從恍惚中敲醒。

嘿!的確是。從此以後,北國雖然沒把公園路蛋餅當三餐吃,但也滿足地吃到大學畢業。

工作後,北國就沒再去買過蛋餅,出國前,北國心想一定要再吃這麼一次,於是挑天下午去蛋餅攤報到。沒想到遠遠就看到一堆烏鴉鴉人群擠在蛋餅攤前排隊,怎麼回事?這家店怎麼突然名氣大起來了?好不容易北國突破重圍到了蛋餅攤前,穿著有破洞汗衫的老闆卻宣佈:

「賣.完·了·」

霎時天崩地裂,北國不敢相信這家蛋餅店竟然背叛了我,賣給這麼多慕名而來的俗辣,喂,我才是忠實客戶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不管如何,國父革命十一次,北國當然也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第二天下午出了台北捷運站,竟然遇上了豪雨,整條南陽街都淹水了,水深及膝,路上一堆車子拋錨,上班族及學生全部站在較高的走廊上觀望。北國不顧一切提著鞋子、撩起裙擺,就這樣涉水而過。結果實在寸步難行,完全不透明的水面漂浮著各種奇怪的髒東西,還有老鼠呼嘯奔馳,北國只好閃進天肯法語中心避難去了。

北國一邊把腳洗乾淨,一邊看著窗外非常焦急,過了幾個小時,好不容易雨停了水也退了,北國立刻衝往蛋餅攤,已經有人在排隊。還好這次沒有等很久,在補償心理下,北國一口氣買了三個蛋餅,吃掉兩個,剩下一個帶回公司交換了浣熊送來的高記炒麵。

好了,把場景拉回法蘭西的超市,這下子我多早排隊都沒有公園路蛋餅可吃。看著可麗餅皮,於是北國自作聰明想要自製。麵皮當然就用可麗餅皮啦!蛋嘛,全世界的蛋都一樣,沒差。現在不是九層塔的季節,買不到新鮮的九層塔,沒關係,買乾燥的碎羅勒也可以吧。回到廚房,北國打了兩顆蛋,加上大量的乾燥碎羅勒,倒入有熱油的平底鍋,然後再覆上餅皮,翻個面就能起鍋了。

咬下一口,沒有蛋汁,失敗!沒有九層塔的濃郁層次,失敗!乾燥碎羅勒無法增加口感,失敗!可麗餅皮有奶油、牛奶和糖味,失敗中的失敗!

後來還是淋上大量的辣椒醬和醬油,才勉強把這個法蘭西蛋餅解決。

2004年9月14日 星期二

一白遮三醜

一白遮三醜

防止曬黑的三大要訣:撐陽傘、避免大太陽時出門、擦防曬。

北國在台灣時,基本上都還蠻遵守住些美容守則,偶爾也會用些美白產品,所以勉強還能用白皙來形容。

到了法蘭西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離開台灣前,北國的保養品大多快見底了,信心滿滿地想,我就要去保養品大本營了,還怕什麼。北國在台灣最常用保養品的牌子就是來自法蘭西的醫藥通路品牌Vichy,彩妝品為專櫃的Chanel。照正常人的思維,的確會認為到法蘭西再買就好,連我娘都是這麼建議的。

到了法蘭西,馬上就發現民情差異有多大。六月底初到的省分為諾曼地,看過搶救雷恩大兵吧,諾曼地的天氣的確就是那樣陰鬱終年下雨,只有七八月份是當地人所謂的好天氣。所以暑假時,所有諾曼第人無不欣喜若狂地出來晒太陽,他們說是chercher le soleil,按字面翻譯,就是「尋找陽光」,想當然爾,要是引人注目地撐個陽傘,是多麼令人感到不解,每次撐傘遮太陽,就會聽到後面的法國人竊竊私語:「今天有下雨嗎?」生性害羞的北國,沒一個禮拜就改掉了撐傘的習慣。

要避免有陽光時出門也是件難事。法蘭西緯度高,夏季時的日照時間非常得長,北國剛到的那個月,從來不知道天黑是什麼樣子,晚上七八點太陽還可以曬得脖子發痛。

好啦,前面兩個都行不通了,那就擦防曬吧!

由於北國的娘是個力行美白的貴婦,絕對不容許我曬黑,所以離開台灣前,幫我買了不少資生堂的防曬乳液。說到日系的防曬科技,可真不是蓋的,係數那麼高還可以清爽不黏膩,重點是絕對不唬人,我就靠著那些資生堂的防曬撐過了諾曼地的兩個月。

不過照我那種猛塗的用法,遲早就是會缺貨。再加上即使擦了防曬乳卻沒有遵照另外兩項防曬守則,效果多半會打折扣。北國不至於曬成小黑(事實上皮膚比愛曬太陽的歐洲人還白),但是一向敏感的皮膚,經過兩個多月炎日曝曬,也長出了一堆小斑。這時我就需要美白用品了。

北國去了各家pharmacie的Vichy架尋找,從諾曼地到巴黎,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美白產品,這時北國才恍然大悟,原來歐洲的保養品為了亞洲市場,都會另外開拓亞洲路線,原產國不見得有賣呢。就連Vichy的清爽系列臉部防曬,都算是亞洲路線,在法蘭西能看到的,都是係數低又超黏的防曬,甚至有些還標榜可以幫助曬成美麗的古銅色肌膚。不光是Vichy,其他牌子也一樣。

北國心想不知道歐洲人容易顯老是不是曬太陽不節制的緣故,不管如何,我絕對不能和他們這麼同流合污下去,一定要想辦法找到亞洲系保養品。

北國上了ebay.fr,發現網路交易並不熱絡,保養品也沒啥分類,當然也找不到我要的亞洲系產品。哪像台灣的網拍,光是美白那個分類的產品數量就嚇死人了。

禮拜日法蘭西基本上是停業狀態,北國沒地方去,乾脆就在房間狠狠上網尋找,甚至還寫信到Vichy詢問是否有可能在巴黎買到亞洲系列產品,不過我想,大概沒什麼希望吧。

後來想到了北國曾在台灣yahoo交易過的一位專賣歐洲品牌保養品的仁兄,他說不定會知道。

答案很淒慘,原來所有歐洲保養品的美白或是清爽高係數防曬,也就是所謂的亞洲系列,都是日本實驗室研發的,所以雖然標榜Made in France,事實上是從亞洲製造的。

好吧,誰要來法國玩?順便幫我在免稅機場買佳麗寶的活力潤白凝乳吧。

無肉令人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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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保養,北國可以婆婆媽媽一堆,但說到吃,北國就流露出十足的漢子性格,能吃飽最重要。最喜歡的飲食地點不是精緻餐廳,而是路邊攤可以配台灣啤酒的快炒。大學畢業後開始第一份工作時,即使公司附近的五十元便當,照樣吃了好幾個月。基本上北國是個不偏食的小孩,就算是不喜歡吃的食物,還是會乖乖吃完。現在法蘭西是葡萄採收季,市場的各種葡萄便宜又漂亮,北國在台灣其實不太吃葡萄,尤其是巨峰葡萄,吐皮吐籽很麻煩(都說我是漢子了,哪有耐心慢慢吃),但是最近北國的桌上也入境隨俗每天都有葡萄,便宜嘛,為了保持飲食均衡,水果是必需的。只不過北國依然很漢子地連皮帶籽全部吃下就是了。

在諾曼地時,所住的豪華宿舍有個人衛浴與廚房,以及一個小冰箱。飲食方面很好解決,想吃什麼就過條馬路去家樂福,特價的優格十二個才1.08歐元,一盒肉或一袋青菜可能一餐吃不完,沒關係,有冰箱還怕什麼。

搬到了巴黎之後,私人空間只有像台灣公寓廚房那麼小的房間,廚房和衛浴都是公用的,冰箱使用必須要向宿舍申請,他會給你一個小冰箱的鑰匙,但是申請都是遙遙無期。北國曾經跑去冰箱區看,一整個房間像殯儀館冰櫃一樣,幾十個有編號的冰櫃門排滿整牆。你也許覺得幾十個好像很多,但是你如果知道這棟叫做「女人皇宮」(Palais de La Femme)的宿舍住了六七百人,你大概也不會再想去排隊等冰箱了。

所以不時的,總會看到其他法國樓友,很艱辛地推著剛買的小冰箱,試圖推進自己的房間。

北國雖然愛吃,但也沒那麼勤快,再加上女人皇宮的董事會決定明年(可能是六月以後)要大大整修這棟百年老建築的內部,建期長達三年,搬家另覓新窩勢在必行,短期之內也沒有買冰箱的打算。

北國到了巴黎之後,通常都是每天下午去附近的超市買個簡單的食材,例如幾朵蘑菇、蕃茄等可以少量購買或是像高麗菜那種可以不用冷藏放個幾天的蔬果。鮮奶還沒看過一次喝完的小包裝,只能買保久乳,法國人似乎也習慣喝保久乳,選擇性比鮮奶還多樣。優格就放棄了,至少都得一次買四個以上,有時真的很想吃,北國就曾經做過一次吃掉四個優格的舉動。

而生鮮肉類,真的是個大問題。傳統肉鋪價格昂貴,而且害羞的北國在台灣時就不太適應傳統商店市場的購物方式,對我來說最棒的消費模式就是不用說話,價格標示清楚,付錢就走的7-11,或是網路購物。不過在這地方就免談了,唯一能勉強符合的就是超市或家樂福,較精緻的我照樣捨不得買,一小片肉折合台幣兩三百我根本沒本錢吃,但是比較便宜的肉類往往大盒到讓我連鍋子都不夠放。北國曾經在諾曼地試過燉一鍋紅燒番茄牛肉,結果買回來的牛肉足足讓我燉了三次。在巴黎沒冰箱的住處可不能再這麼搞。

北國不是絕對的肉食主義者,但是長期缺乏足夠的肉蛋白讓我常常處於飢餓的狀態,那種飢餓是下了再多的麵條,吃了再多的蔬果都無法滿足的。偶爾真的餓到兩眼翻白了,我就會去買冷凍加工調理好的微波魚肉。法國人的食量其小,常見他們一小片魚肉就解決了一餐,只有那片魚肉喔,沒有飯沒有麵沒有湯,偶爾很少量配幾口麵包(真的是幾口),或是幾片生菜。北國在14省的圖書館實習工作時,中餐時拿出那明顯引人注目、塞滿食物的大餐盒都覺得羞赧萬分,連開車配書到其他分館的歐吉桑都吃得比我少。想當然爾,那微波魚肉的份量一定是依照法國人的食量所設計的,北國每次都買那種標榜兩到三人份的,進烤箱烤熟之後(廚房沒微波爐),配上大量的麵條才得以滿足。

但是加工食品畢竟對健康不好,所以北國也不常這樣吃。也許身體需要的脂肪與肉蛋白沒辦法補足,所以不知不覺,北國早餐塗麵包的奶油越塗越厚,再加上法國的奶油又便宜又好吃,250G包裝的奶油,不到兩個星期就吃光了。我才來巴黎不到一個月,已經買了第三盒奶油。

你們說我有可能瘦嗎?拿完學位沒得心臟病高血壓就不錯了。

瘋死鐵雷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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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為有幻象戰機、協合客機、捷運系統的國家有多厲害,想想幻象只要吸入一隻鴿子就報銷、協合摔完幾架停飛了、馬特拉搞得台北捷運一頭包。法蘭西的重工業看似先進,但是民生科技就落後到令人不敢相信,這是世界強國。

總體而言,老法蘭西人其實很習慣於傳統的手工韻味,對於講求便利的民生科技,並不是那樣的看重。不是每個家庭都有網路,當然別說什麼無線上網,這是不可能的,連在校園使用網路的權限都不是完全開放,一定要持學生證跟網管申請帳號才能登錄網路。北國在諾曼地時,因為屬於暑期的語言學生,不是正規班,所以連學生證都沒有,自然不能申請帳號。至於在宿舍上網,那就是學生個人的事了,必須自己去電信公司申請。

整整兩個月沒收信,早就置之死地而後生,除了寫明信片請北國的老東家關掉公司的帳號之外,根本不管其他信箱被垃圾與轉寄郵件塞爆的問題。漸漸地也適應了這種生活,起碼可以不用花太多無謂的時間掛網。

搬到巴黎,認識了中國樓友,我隨口問她宿舍的網路問題,她說這裡可以用撥接上網,但是像寬頻是沒辦法的。她正準備申請網路,於是北國就當跟屁蟲跟著她向宿舍把房間電話開通,然後去電信公司申請撥接帳號。

這整件事情,讓我不禁對女人皇宮的宿舍管理委員會以及法國國營電信公司「瘋死鐵雷坑」(France Telecom)感到萬番敬意。

女人皇宮的私人房間電話開通,是要購買點數的,北國買了單位最小的,八歐元可打室內電話一百分鐘。付了錢,行政人員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馬上就可使用。不過卻有個很雞毛的規定,電話使用時間只有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半,以外的時間打不進也打不出,不過還算仁慈的是,如果十點半以前的電話,超過十點半還在使用,是不會被切斷的。也就是說,如果十點二十九分連上線,還是有機會整個晚上掛網,雖然法蘭西的撥接上網不須另外算電話費,但也沒人想這麼做,因為撥接費用昂貴。

重點來了,昂貴的瘋死鐵雷坑。

我和中國樓友都申請了一個月十五歐元可上五十小時的56K龜速撥接,發現合約書說大優惠同樣價格每個月多送十小時,才知道瘋死鐵雷坑的銷售員擅自幫我們簽了必須用滿一年的合約。我無所謂,反正還要在法蘭西待很長一段時間,但是中國樓友可就慘了,她年底論文口試通過之後就要回北京。她折回銷售處跟銷售員更改合約,銷售員說沒問題的,會幫她改成可隨時停止使用的一般合約。她覺得不妥,又親自打電話給瘋死鐵雷坑的客服專線詢問改約事宜,客服人員告訴她只要一簽名合約就生效了不能改的。於是就在這樣來來往往於銷售人員與客服之間,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她的合約到底改成了沒。

就在中國樓友疲於應付這些條文的同時,我的問題最簡單也最奇怪,就是無法上網。北國雖然不是電腦小神童,但是對於網路設定的基本常識還是有的,但是怎麼設定,就是沒辦法撥接出去。由於北國這台OS系統的電腦在台灣從來沒有使用過撥接,也不太敢把握是否設定有錯誤,於是打了通電話給瘋死鐵雷坑的客服,詢問到了巴黎的技術部門,就提著電腦坐地鐵去了。為了預防法蘭西工程師看不懂中文不會操作我的電腦,我還特地事先把系統改成全法文介面。

轉了幾趟地鐵過塞納河到了技術部門,我告訴他我的困擾,希望他能幫我看一下哪裡有問題。幾秒鐘之後,我對這個法蘭西工程師完全不敢信任。首先他不知道如何開機,找不到我的開機鍵,接著想放安裝光碟到我的電腦,又找不到光碟槽,我只好接過光碟放進吸入式光碟槽。喂!這算什麼電腦工程師啊?台灣路邊隨便抓一個男人都比他厲害吧?視窗出來後,很明顯他不太會操作我的電腦,我只好自己開給他看,他看了我的網路設定頁面,眼睛只瞄一眼,那麼零點幾秒喔,就說沒問題。最好你的速讀那麼厲害啦,根本就沒仔細看嘛。我不死心,告訴他確實沒辦法上網,他還反問我有沒有裝數據機,身為一個電腦工程師竟然不知道我這台是內建的?我問他能不能在這邊試試看,他跟我要電話線,我說沒帶耶,他手一攤,說這樣就沒辦法幫我試囉。

要死,你不會隨便拔一條啊?

北國在心裡嘟囔,但仍很有禮貌收好電腦跟他說謝謝就離開了。

回到家,中國樓友問我搞定了沒,然後我就跟她約個時間,想去她房間試試。「肯定不行兒的。」坐在她的書桌前,我還用北京腔這麼說。結果就聽到撥接聲傳出。

上.網.了。

最後我確定是房間電話的問題。

跟女人皇宮行政櫃台反映我的電話可以通話卻不能上網,不知道是什麼緣故,櫃台阿姨很慈祥地告訴我,她不懂這些問題,請我第二天再來跟一個負責的先生反應映

連著好幾個第二天,始終沒看到那個負責的先生,該不會放假去了吧?

北國只好自立救濟拔下電話線,仔細研究,才發現電話線少了一條。這麼解釋好了,電話線內應該要有四條線路,分別為ABCD,電話只需要ACD就夠了,但是電腦撥接需要BC,我的電話線就是少了B。由於房間的牆上電話線插頭是連著線的,沒辦法直接換線,所以就花了兩歐元去家樂福買了一個可換線的插頭,接上隨電腦附贈從台灣帶來的名牌電話線。

這就是,今天大家能看到法蘭西日記的始末。

2004年9月11日 星期六

橘卡

la carte d'orange

巴黎的大眾運輸工具相當發達,除了耳熟能詳的地鐵之外,還串連著其他聯營的系統,只要持一張票不出站,就可於規定區間內在這些運輸系統內轉乘。

北國剛從14省鄉下到巴黎時,買的是十張10.05歐的紫色聯票,心裡想九月中旬註冊後就可持學生證辦理不限次數的年票,剛開始先省著用,能走路就走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所以基本上,北國在巴黎的第一個禮拜,根本只是把台北的房間搬到巴黎而已。

由於北國對居留證的辦理有諸多疑問,便挑了一天下午去台北駐法辦事處。北國從地鐵九號線轉乘RER的C線,當列車爬出地面經過塞納河畔的風光,沒見過世面的北國決定過站不下,沿途看看風景。於是北國就坐著C線遊歷了巴黎郊區的景色,途中還經過了國內線小機場,看到了飛機的起降,以及一望無際的麥田,雖然比不上14省的遼闊,但是總比關在房間看窗戶快樂多了,心裡還想,以後一定要常常坐RER線出來看風景,一張票可以坐那麼遠很划算呢。到了終點站,約莫在車上又待了二十分鐘,列車就回頭了,沒過幾站,一男一女兩個查票員上車,北國心情很好地掏出車票,那個男查票員看了我的車票,皺著眉頭跟我說這張不行。啥?不行,是因為我坐太久了嗎?沒關係,我又掏出了一張全新的車票,他愣了一下,發現我好像搞不清楚狀況,就把車票背面翻過來,指著上面的RER DANS PARIS字樣,跟我說明這張票坐RER只限巴黎境內。這裡不是巴黎喔?北國完全傻住了,接著另一個女查票員湊過來,問我從哪一站上車,我拿出地鐵路線圖指給她看,她對著地鐵路線圖跟我解釋,持這張票只能坐地鐵圖的範圍內,我已經出了範圍了,接著又翻到另一面RER的路線圖,告訴我我目前所在的地點在哪裡云云。大眾運輸聯網共有八圈,地鐵營運的範圍在一到一圈,第三圈開始就不屬於大巴黎區,乘坐大眾運輸聯網要另外購票,或是持有第三圈以外的票證才行。原來RER有另外的路線圖是告訴你出了地鐵圖的範圍就不是大巴黎地區了,我還以為畫兩張圖是因為路線太多擠不進去哩。連屁股都沒離開座位的北國乖乖掏出信用卡罰了35歐,RER的查票員也挺先進地拿出隨身刷卡機,法國什麼科技都落後,就這個例外。

回來後北國打電話告訴住外省的高中學長這件事,幾乎快被笑死,他用台語大叫「恭喜喲」,原來這是基本常識,不過北國在巴黎舉目無親,凡事都靠自己摸索,這點應該不能被取笑哩。

被罰錢後,北國覺得為了省錢而老是足不出戶也不是辦法,這樣只會讓自己資訊更封閉,於是去自動售票機買了張範圍第ㄧ到第二圈一張50.4歐的橘色月票,打算好好逛逛巴黎。有了橘色月票之後,北國每天都出門,每天去家樂福買麵包,每天到處亂逛,就算距離只有一站也要坐。瘋狂坐了一個禮拜地鐵,北國的網路問題剛好也解決了,兩個多月沒上網連有奧運都不知道。北國找到了台灣留法同學會的網站,裡面詳盡的資訊解決了我很多困擾,然後在交通運輸那個系列,留言者告訴大家記得使用月票和週票要貼照片寫票證編號,不然視同無票會被罰20歐。貼照片?北國拿出了大頭照和月票比對了一下,莊孝維,照片貼上去,地鐵票匣不當場自爆才怪。但是心中覺得不妥,跑去問了同一棟的中國樓友。「欸,這兒肯定不行兒,妳這張票不能這樣用,一定要跟地鐵櫃台要張橘卡,貼上相片,在月票上寫橘卡編號才行兒的。」

北國到地鐵櫃台,要了一張橘卡,就自行在櫃台旁把照片貼上去,喔買尬,照片太大張就算了,名字寫錯塗改,透明保護膜還貼歪了。北國心情很沮喪,難道要這張醜醜的橘卡一直跟著我?索性編號也不填上了,直接拿著沒有編號的月票坐車去,知道這樣算無票之後,心裡緊張萬分,深怕碰到查票員就糟了,但是說什麼,我就是不想用這張被我弄醜的橘卡啊!

回程時,我在另外的地鐵站又要了份橘卡,回到家拿出尺和剪刀仔細修剪照片,工整寫上姓名和票證編號,小心覆上保護膜,於是我正式的月票就這樣完工了。

怎麼法國這麼多雞毛蒜皮的小規定,一不小心沒注意,執法可嚴厲。八月時,和北國一道去14省作文化交流的其他台灣同學,去南法遊玩時,因為不暗規定,在車票上用鉛筆書寫日期(應該用墨水筆),活生生每個人各被罰了一百四十幾歐。所以這真是個處處地雷的國家。

La vie n'est pas toujours en 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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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從小就希望能住在種玫瑰樹的有庭院獨棟房子。從來沒看過玫瑰樹,即使只是想像,但知道玫瑰屬於木本科,如果長成樹應該不是件奇怪的事。

國三的學年快結束的時候,北國的班級屬於免試升學方案,因為成績都已經送報教育部了,當別的班級進入戰備狀態,位處偏僻角落的我們班則呈現無政府時期,現在想來學校的教室位置安排,還真有先見之明。

那時不管什麼課都像下課,稍微收斂一點的則在課堂上看自己想看的課外書,不外乎是武俠小說或封面粉彩的言情小說。北國一向是個有禮貌的小孩,即使不想上課也會乖乖坐著看書,只不過當時走過我座位的同學,都會懷疑我有沒有問題。北國的桌上攤著幾本園藝用書,其中好幾本為玫瑰的栽種,有品種介紹,農業改良等等,並且北國還很認真拿紅筆沿著尺畫重點。

國中畢業典禮前,北國從建國花市搬了幾盆玫瑰花回家,但是除了本來就開著的花之外,並沒有再冒出新的花苞,過了半年全都剩枯枝了。於是北國下了一個結論,台灣的溼熱氣候不適於玫瑰生長,更何況是公寓陽台。

這絕非推托之辭,誰見過台灣的公寓陽台開著茂盛的玫瑰?

從戴高樂機場搭上省議會派來的巴士,經過十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北國興致勃勃看著郊區各個獨棟房屋的花園。那真是不可思議的美,簡直每家都像樣品房屋廣告一般,時值六月底,正是法國花朵集中盛開的季節,家家戶戶千紅萬紫,看得北國哇哇亂叫,旁邊的法國司機大概覺得我好可憐,一直轉頭對我報以同情的微笑。其實北國會那麼大驚小怪,不光是他們的院子太漂亮,每家屋前竟然幾乎都種有玫瑰樹,是玫瑰樹喔,北國從小幻想的玫瑰樹呢!此刻北國終於確定這種植物是存在於現實之中的,感到興奮萬分,也有些許失落。原來我從小心目中的夢幻之屋,這邊到處都是哪!

結束了兩個月的官方活動,北國獨自前往巴黎繼續學業。在鄉下有看不遍的薰衣草、麥田、玫瑰,來到巴黎讓我有些不習慣,對巴黎的第一眼印象就是髒亂擁擠。

大約一個多禮拜後,在這邊認識的中國樓友,帶我去巴士底市場買菜。在充滿熱絡活力的菜市場,北國被花販給吸引住了,二話不說立刻買了盆粉紅色的玫瑰。中國樓友大概覺得我很好笑,吃飯都成問題了,還買花幹嘛。「妳確定種得活嗎?」北國跟她解釋,一個人住已經很可憐了,買盆花讓自己快樂很值得的。

一盆花擺在窗台上,果然整個氣氛都不同了,後來她到房間來找我,說一看出去還真舒服漂亮。

隔沒幾天,北國又買了兩盆玫瑰來作伴,並且很專業地去園藝店買了鏟子、花肥、培養土和陶土盆,要是我爹知道吃飯那麼省卻買了一堆園藝工具,肯定罵我一頓。但是每天為我的玫瑰花澆水、修剪枝葉,或是靜靜凝視她們,任何的不快都煙消雲散。

艾迪絲.琵雅芙耳熟能詳的香頌「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北國認為這真的是極具法國風味的代表,玫瑰絕對是法國的花后,連打個仗都還有「玫瑰戰爭」這種好聽的名字。北國想像著,這幾盆玫瑰將陪著我顛沛流離的搬家,陪我渡過好幾年的留學生涯。

但是圖中最左邊那盆紅玫瑰,身先士卒,早在幾天前被窗簾捲下去了。

2004年9月10日 星期五

錯誤的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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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北國出機場大門時,一方面經驗不足,再加上只想著法國的文具價格是台灣三倍以上,因此花了兩個禮拜在整理文具用品,為了避免文具在托運的過程中壓壞變形(大家都看過托運行李是用扔的上下飛機吧),還自以為聰明用了硬殼行李箱。這一切的心血,就在長榮櫃台磅秤數字毫不留情的顯示之下宣告死刑。當我眼睜睜看著從大潤發採買回來的整箱文具就這樣被爹娘扛回台北時,那搥胸頓足感覺至今餘韻猶存。

因此想當然爾,我的行李裡面也不會有沐浴用品。

廢話,帶那幹嘛,我一開始就沒準備了。北國家的浴室擺著好幾種法蘭西的洗髮精沐浴乳,都要去原產國了,再帶過去真的會被機場磅秤笑死。

抵達十四省第一天,從家樂福買完一些食物後,緊接著就是去找洗髮精和沐浴乳。北國這幾年來對於所有標榜純植物草本的沐浴產品瘋狂著魔,也不知道效用是否真如其名,只是莫名其妙喜歡那種有多層次的氣味,用天然產品的人都知道,久了之後,對於太多人工化學成份的產品,通常會沒辦法再接受。是的,北國就是這樣在上班時期領著微薄的薪水,寧願每天只吃五十元便當,也非要買植物成份的產品不可。自然而然,我跳過家樂福的一般洗髮精區,直接奔向PHARMACIE。PHARMACIE是法國四處可見的藥妝店,功能有如台灣的屈臣氏和康是美,只是商品範圍更為專門,就真的只是「藥妝」。除了有藥師之外,產品大多都是台灣所謂醫藥通路的保養品,台灣常見的專櫃貨如蘭寇、克蘭詩、迪奧等等,在PHARMACIE並不常見,那些屬於香水化妝品類,得去另外的店。有些PHARMACIE還有賣包裝樸素價格實在的精油與巴赫花藥,簡直就是女人的天堂,從此以後,逛PHARMACIE也成了北國的最大消遣娛樂。

北國第一次走進PHARMACIE,就熊熊被KLORANE這個品牌給震撼到。它是專門做沐浴用品的廠牌,頭髮用品為主力,整個架子上,光是洗髮精就十幾種,再加上潤髮、護髮用品,每一種都有不同的植物為主要成份,讓當時法文閱讀能力還沒延伸到實際生活上的北國完全看傻了眼,在展示架前一個個看並兼以查閱字典,才迷迷糊糊地挑了一罐黑髮專用洗髮精和放鬆功效的沐浴膠。

之後,北國成了這個品牌的支持者,除了它標榜植物功效、分門別類眾多看來相當專業之外,重點是,它便宜。一罐200ml台幣兩百元左右,當然價錢不能跟飛柔比,但是想到北國家的洗髮精動輒五百元起跳(不過我娘常用的髮朵在這邊大概也只有六七成的價格),就會有種幸福的感覺。

即使洗髮精沒用完,北國仍會一直心猿意馬想要買其它功效的試試,就算一直忍耐著不要亂花錢,抵法兩個多月以來,還是買了三瓶洗髮精。

前幾天終於用完一罐潤髮乳,北國終於有正當理由可以再買了,興沖沖出門,搭地鐵到經過我抵達巴黎三個禮拜的觀察,找到的一家賣KLORANE價格最低的PHARMACIE(要是誰知道巴黎有哪裡更便宜的一定要報出來),看到麥子成份的潤髮乳立刻要抓下來,手才伸出一半,就看到,咦,下面那罐400ml七歐,150ml的要4.6歐,那買大罐比較划算,反正潤髮乳我只用這一種,不怕用不完哩。然後北國還順便帶了一瓶200ml油性頭皮專用的洗髮精。

晚上北國捧著裝滿洗髮精的臉盆去洗澡,沖淨了新洗髮精,準備要潤絲,打開了圖中這瓶大罐的「潤髮乳」,手一揉,奇怪,怎麼會有泡沫?我記得上一罐不會這樣啊。正納悶著蹲下一瞧罐子上的標籤文字,天啊,這是洗髮精哪!夭壽,總類分那麼細,怎麼還會有相同植物圖案的產品。於是北國就這樣洗了三次頭而沒能潤髮。北國是油性頭皮乾性髮質,一定要用油性頭皮或抗屑專用洗髮精之後再潤髮,這罐滋潤型的洗髮乳,我根本不適用,還是大罐的呢,哎。

不過,我又可去再買一瓶潤髮乳了。至於這罐,得先研究法蘭西哪裡有超強的二手拍賣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