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29日 星期日

過了夏至



Chloé打包回巴黎過暑假前,把她房間的太陽能水晶吊飾送我,我把它黏在廚房的窗戶上。

陽光直射的時候,從水晶反射出的光點在整個室內慢慢轉動。常常,我就盯著如此美的光出神,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幸好現在是暑假,一個人的暑假。

過了夏至,過了一年中日照最長的時間,但陽光仍很有活力,晚上七八點出門還是會被晒到疼。但等到陽光減弱才出門,商店洗衣店早就關門了。

非常容易中暑,盛夏在大太陽下對我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所以我其實並不喜歡夏天的海邊,因此三月時J說暑假想帶我去Bali島玩,感動的成份完全大過去海邊的意願。

很好,現在不用再為了人亂感動一把然後忽略了自己其實並不想做什麼事。

夏至那天,我的體重飆升到這輩子最大極限五十五公斤,整個反撲的食慾和情緒滿足了之後,我決定停止暴飲暴食,慢慢循序漸進回歸常軌。因為那陣子是特意用飲食來安撫心理,所以只要一節制,很快就會恢復(我的)正常體重。

目前BMI指數20,最肥時也頂多22,不過,即使是在正常範圍之內,對亞洲社會而言那永遠不夠瘦。

幸好今年夏天,我不用再回去飽受折磨,不用再忍受因為能量不夠而精神狀態極差抽煙嗑藥當飯吃的病態生活。不用再忍受那個智障社會的單一審美觀,他媽的那個只有表象的集體無意識社會,我還要一直把自己等級拉下來陪笑臉,幹!老娘礙著誰了?

字打到這邊,一股怒火往上衝,算了,我不要再罵下去,到此為止用幹拎娘機掰停住就好。

息怒。

(往事不堪回首越想越生氣。)

然後本來要寫什麼的自己也忘了,我到現在還是沒能好好寫一篇完整的文章,真不知道受損的腦子有沒有康復的一天。

回到太陽。

想趁出發前惡補一下基礎義大利語,因此昨日列陽下不得不出門去médiathèque借義大利語教學光碟,七八分鐘無遮蔽物的路程,忍不住撐起多年來沒敢在法國拿的陽傘,路人還是以異樣的眼光多看了我一眼,但畢竟老年人比較有禮貌,不會像大城市的死小孩在後面叫囂嘲笑。

每個社會都還是或多或少存在集體精神規範,只是法國還是明顯地比較自由,至少基本上是以不影響他人為界限。

好,我想我之後寧願被當怪胎拿傘,也不想繼續冒著在路上晒暈的風險。

如果我敢整個夏天在歐洲撐陽傘,說不定就可訓練出我回台灣後完全視一切目光為糞土的大勇氣。

雖然,到目前為止,那個地方我再也不想回去。

2008年6月21日 星期六

今天夏至

20080619 Guillaum 008.jpg

*先說圖片

這是前天Guillaume過DNAP文憑的展場裝置局部,他是我很欣賞的一個小男生,作品跟人一樣乾乾淨淨充滿童趣,常常自得其樂拿著幾支筆擺來擺去就自己傻笑了半天,總而言之也是個小宇宙強烈的小朋友,不負我的期待他拿到了Félicitation。

總體而言,鄉下人情敦厚,比較不會有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狀況。

*節氣

大概是在四季分明高緯度國家待久了,會注意冬至夏至這類日子,尤其對於夏至,好像那天總有些什麼特別的、我說不上的東西,隨著一年高掛最久的白日持續。第一次在法國渡過的夏至,和匡峻去Rennes拿尹秀珍的作品。第二個夏至和東寧、喬凡尼下班後一路晃到Bastille邊走邊看熱鬧。第三個夏至,拿到在法國第一張文憑,收完展場還背著攝影器材,在Jim的邀約下,一起和Franck、Pierre四人去看沒營養但很放鬆心情的Ocean's 13,那張票根至今還貼在我書桌前牆上。

今年,早餐後就開始準備晚餐要吃的紅酒燉牛肉,中午提著大藤編藍買了很漂亮的生菜,現在鍋爐正慢慢地細滾著等待海寧到來。


*畸零

家裡的Ikea高腳杯從搬來到現在,被摔破到只剩兩個,昨天去補了六個超市牌的回來。現在碗櫃的餐具不復當時成套,所有六個一組的都破了兩三個然後室友們再補個零散的充數。我卻忽然發覺,完美成套並不存在於真正的生活,那太令人窒息。

大學的雕塑老師曾針對我當年的家庭狀況語重心長說過;「太乾淨的水,魚活不了。」

我竟然不自覺走上那個循環,想著還一個半月前,我身邊的人不知是如何忍受我的。


*城堡與王子

前天早上和很久沒聊天的呸雞MSN,不免提到近況(可是怎都是我在說我的近況?呸雞妳插不上嘴嗎?)。說到去鄰國旅行,呸雞說:「鄰國......感覺有王子......。」

台灣四面環海,小時候看格林童話總會出現鄰國公主和王子這類的,那時一直以為「鄰國」是個專門生產公主和王子的國家。

再把現在住家的照片給呸雞看,我說我的毫宅,而呸雞說是城堡。其中一張後院樓梯照片,被我們稱為是「茱麗葉走的玫瑰花旋轉樓梯」。

炫耀家裡照片然後勾引朋友來住幾天,是我現在的不良嗜好。


*安慰

個性強勢的人,遇到真正的傷害,往往都不想細談,因為錯誤的安慰,反而讓我手足無措。

雖然大家是好意。

我寧願東扯西聊沒營養的其他廢話八卦,讓情緒找個出口。

因為自己是這樣的個性,所以就變成不會安慰人的人。


*帶賽

最近朋友們都很帶賽,我想我最近沒那麼帶賽,是因為四五月已經比大家早先一步了,賽神也是要打卡下班的。目前身為一個待鄉下成天散步煮飯發明新菜不用去倫敦幫人搬家也不用過文憑的四年級暑假生,最憂心的事情大概是沒搶到這期超市特惠的牛奶。


*好人的條件

會自己修馬桶牽電線換水管拿鑽孔機鑽牆鋸木頭烹飪剪髮......這類生活十項全能,因為老是一肩扛起責任認真對待別人,才會拿到卡時一聲都吭不出連想生氣都還要考慮。


*腳踏墊

現在很紅,連不認識苦主的人都會跟我問候腳踏墊的下落。

2008年6月18日 星期三

夏至之前

無奈的雙系統作業

過完學期bilan等於默許假期開始。暑假的開頭,首先是搶救每到期末才會發生然後勉強撐過的電腦危機,咬牙當凱子換了記憶體後主機不穩,開膛剖腹了幾次調整零件,和主人一樣不擅長交新朋友的小灰才慢慢習慣金條的存在。手術之後也順便換個腦袋大重灌,結果忽略了MS-DOS格式的外接硬碟無法完全辨認Mac OS卷宗系統的問題,資料移回來之後發現iphoto資料庫整個大錯亂,只好進入雙系統作業狀態,一邊用小灰麻醉時期暫時代班的政府給的Toshiba整理圖片資料,再把搶救回來的照片們送回小灰的腦袋,不過2008年後的原始圖檔還是全部憑空遺失,幸好平日有用網路相本隱藏檔備份的好習慣,所以只是要花大量時間整理而已。

以上這麼多關於電腦系統的修繕描述不是我的風格,所以細節大量略過,我比較適合說瑣碎的生活廢話。

夏至來臨之前的幾日除了修電腦外也順便修了馬桶吵了快一年的水箱,不過和小灰類似的情況就是,因為過於年邁,所以只能正常行走,要盡善盡美是不可能的了。

除了有計畫打破生活規律禁止自己對作息規律環境清潔要求過高非常成功之外,目前為止沒做任何大事,但看著不再嚴謹漸漸凌亂的房間竟也越來越安心,好像至此,徹底掏空之後,完全放棄為著誰誰誰而如何的情感,才能無負擔呼吸,讓自己真正活在所處的地方。

雖然整理到去年從日光節約時間夏令時制開始的照片,還是幾乎完全無法看螢幕,只好跳過那些太過於美好的日子。

凌晨深夜埋首龐大的圖片資料,MSN上得知巴黎的噩耗,驚嚇之餘越來越沈重的睡意忽然全被驅走,喝完前天開的紅酒,一早還是在夢裡過於歷歷在目的回憶中睜開眼盯著天花板。

那間曾經重傷我的學校令人摸不透,在掌聲中用力推你一把,錯愕到讓所有人無法反應。

手機裡還保存兩年前夏至那天ACO沒拿到DNAP文憑,第一時間傳的簡訊。

想到Skip以Bill Viola為例,安慰我文憑跟未來藝術成就無關。

想到馬踢死在DNAP前bilan過後那週的présentation。

想到娟娟。

想到自己去年特意挑選的過文憑日期,六月二十一日,最長的一日。甚至連時間都和ACO一樣,多少帶著些莫名其妙的友誼義氣。

今年夏至來臨之前,Cergy還是照例為將來grand artiste的嚴苛之路挖了個坑。

2008年6月12日 星期四

頭等車廂的風景

華碩巴黎地下辦事處餐飲部的始作俑者Jerry邱四度來訪巴黎,我搬到中部鄉下後,曹先生家儼然成為該單位臨時分駐所。原班人馬重聚賓主盡歡,可惜曹先生家實在有點偏遠,再加上除了沈溺於魔獸的曹先生之外,所有人第二天都還要上班上課,因此這次的聚餐是難得一見的平和,沒人喝到開始表演餘興節目,算是小小缺憾。

當晚我的結語是:「當好人只會等著被發卡,我要恢復反派。」

這句話我這個月已經不知講過幾遍,不過認識我深一點的人大概都知道我這傢伙只會外表虛張聲勢嚷嚷一下,實際上娘砲得很。

原本預定搭乘次日中午的火車回Bourges,到了車站發現還在罷工,減少許多班次。

基本上大家都有個心照不宣的常識,當SNCF罷工,也就不用買票了,因為查票員也會罷工。所以我的青少年同學們,平常會逃票,罷工時更是理所當然逃票。

從來沒有逃過火車票的我心一橫,決定不買票,當壞人的第一步就是要逃票,不過這個壞人也真夠孬,挑在人家罷工時才敢逃票。

而且我決定坐頭等車廂,既然逃票就大方優雅點(?)

正當我以蘇菲瑪索之姿戴上墨鏡,忽然一枝筆和附著一張紙的紅色文件夾伸到我面前,從渙散的精神狀態聚焦定睛一看,大意是聲援科索沃點點點,嗯,要簽名支持?我接過紙張,簽上名字和郵遞區號居住城市這些,寫寫寫,最後一個欄位是......montant?我看看在我之前上兩個欄位,分別被不同字跡寫了三十歐元和十歐元,幹,要捐錢喔?反應很遲鈍的我,腦筋有點轉不過來,填上十歐元,然後掏出鈔票。

「謝謝!」對方接了錢就往前走,也沒有拿著文件夾挨著其他座位繼續募款,我才發現那是個年輕小鬼。

五秒鐘之後,我察覺自己被耍了。那根本就是拿隨便一張紙騙你的小鬼,沒任何單位也沒任何識別標誌,更何況就算是支持科索沃,幹嘛要捐錢?又不是賑災!

真的是宿命哪!我沒有貪小便宜的命,只要一佔到小便宜,二十分鐘之內馬上還回去,屢試不爽,最有名的例子是在Cergy的kebab店的薯條故事,二十分鐘左右那自以為賺到的五毛錢,分毛不差被個流浪漢要走,故事同樣發生在火車上。

我空白的腦袋晃了一下,只好認了,心裡不禁開始算,還剩多少差額才補齊這次車票......

列車開動,由於過度疲累,再加上頭等車廂的舒適,沒一會兒我便開始昏睡,再度張開眼睛,是查票員進入車廂宣佈開始查票。

查票......!?

是怎麼回事?不是罷工不查票嗎?

我懶得裝作翻遍口袋包包找不到票的狼狽樣,反正演了半天裝可憐也不會逃過一劫的,於是二話不說掏出信用卡,當查票員走近,我就直接了當說自己沒有買票。

「您要去哪裡呢?」查票伯伯微笑著問我,大概很少遇到這麼乾脆的人省下吵架的時間,所以他心情頗好。

「嗯......Orléan。」我心虛挑了個最近的站名,想說到那站就下車買之後行程的票

「這班車沒有停Orléan,到Virezon好不好?」查票伯伯說,維持著老者的慈祥樣,他一定看透逃票百態了吧?

「好啊......」我聲音變小。

「頭等車廂喔?」

(我能說不嗎?小姐我正假闊氣自以為蘇菲瑪索坐在頭等車廂啊!)

查票伯伯在查票機器輸入些東西,「一共是五十二歐元」,他接過我的黑亮信用卡,開始操作。

五十二歐元?比想像中便宜嘛!我以為我會被罰個幾百歐的鉅款。

很快的,高級車票便從高級機器吐出來。

billet.jpg

就像我曾經說過的,法國什麼都落後,就跟你要錢這件事情最有效率。

查票伯伯跟我說再見之後,我收起高級車票頭一歪又繼續睡,我現在可是有車票的呢!

這班車沒有直接到Bourges,所以即使我有買票也得在Virzon轉車。到了站,走向車站大廳,乖乖去買Virzon到Bourges的車票,持折價卡二等車廂三歐元,加上剛剛支持科索沃的十歐元和上車前買的一瓶沛綠雅......跟我本來該付出的車票錢一模一樣!酷熱的夏天依然讓我感到一陣寒意~~

因為罷工的緣故,原本立刻就要轉乘的TER被取消,硬是在Virzon待了一個半小時。等待之餘,我按按售票機察看巴黎到Vierzon頭等車廂在沒有任何折扣之下的價錢。

四十五歐元。

所以查票伯伯對我很仁慈,把我歸在主動補票那類,只額外增加一些必要的補票手續費而已。

回到學校,我告訴同學我沒買車票就上火車。

「本來就不用買啊,罷工誰管你。」波蘭皮耶還一副理所當然貌。

當我詳述查票過程,大家都愣住了,我真是萬中選一的幸運兒,第一次有人聽到罷工還查票的。

所以,不要再深信罷工就不用買票了這個迷信傳說了!


PS 1
文中無辜被我引用的蘇菲瑪索典故,出於Anthony Zimmer這部電影。

PS 2
關於我和法國國鐵的恩怨情仇,早在剛到巴黎就在不諳法令的情況下被罰過錢了。

PS 3
當壞人要選擇性的使壞,逃票這種事情跟我無緣,我還是徹底放棄。雖然我認識多的是幾年來不買票的人,例如之前學校的助教

2008年6月2日 星期一

歐德黑

FILE0053.JPG

※要早起的前一晚,一直壓抑的情緒被喚起,是很累人的。這顆拋出的球兩次都來的不是時候,但我用立刻進入工作狀態來鞏固自己的防衛系統的能力,似乎越來越增殖了。

※我還是暫時找不回文字敘述能力,想到若干年前在家巷口的咖啡館,一位江湖術士鐵口直斷我未來最恐懼的就是丟了那枝筆。

※今日在Nohant的展覽,早上兩位太太被我影片太過強烈的情緒感染得哭出來,我不知道該跟她們說謝謝,或者說對不起?

※太過難受而無法集中精神,只好離開展場逃到花園去散步,花很美,沒帶李小龍很可惜,老爸公司未上市的測試機種勉強湊合。

※我其實很多話想說,很想好好寫一封信,但直至今日,依然無能為力去回想。只能一直往前跑,日夜不停工作,好害怕一但鬆懈,整個人就徹底垮了。

※那位我兩個室友都不喜歡,我原本也沒好感的聰明漂亮典型美國校園B級青春片中的啦啦隊還是學生會長型女孩,相處一天下來,發現其實人很好。看著在展場分心在展覽簡介上寫日記的我,她問我她的名字用中文該怎麼寫。奧黛麗的法文發音是歐德黑。

※週末前去買了瓦斯爐,也搬了桶瓦斯回家,受夠電爐了,我想認真燒好菜。

※徹底體會當好人是一件多麼難受的事,我適合恢復反派角色。

※夏天家裡有蚊子,剛剛被叮了。

※一次同時進行四件作品,還有第五第六的草圖在腦袋運作,我有預感第七第八也快要浮出,不知道當第九第十也在這時搶著湊熱鬧的話該如何收拾?一年做不出作品,忽然之間全部湧出,不知道這是詛咒還是性格論?禮豪說的好,「幸福是創作的殺手,是墮落的開始。」幹拎娘機掰,我想要一輩子墮落都不行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