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16日 星期五

蘑菇學院一日考

國立高等工業設計學院,又國立又高等,而且還沒有地名,想當然爾是法國數一數二的設計學院。

今年報了四間學校,喔不,加上中午剛寄出的巴黎第八大學申請表,一共是五間。

巴黎賽爾吉國立高等藝術學院、國立高等裝飾藝術學院、巴黎第一大學、國立高等工業設計學院、巴黎第八大學。

盡是報名校,但都撒銀子出國,不往名校衝太浪費。

賽爾吉最早考完試。

接著裝飾藝術學院作品初審。這次出師不利,在作品初審這關被刷掉了,奇怪的是去年作品初審有通過,而我拿一樣的作品集,再加幾頁這一年新作,所以究竟為什麼被刷掉,很令我費解。不過我一點都不在意,因為通過作品初審後的那關還要另外交四十五歐元的語言考試哭爸難,我有把握要是今年再去考法文,一定也是浪費那四十五歐元。

最早交作品審查的是工業設計學院,春假前就交了,不過他的審查速度超級慢,讓人不禁懷疑他在蘑菇什麼。今天去考完試,才體會他的蘑菇真的很大。到底有多大?等會兒告訴你。

五月底,巴黎第一大學和工業設計學院陸續通知我作品初審通過,要我去考第二關面試。六月初賽爾吉放榜,老實說,放榜之後,考試的動力全消,一點都不想再到處奔波。

不過本著貪小便宜的個性,嘀咕歸嘀咕,考試那天我還是乖乖報到。只是從去賽爾吉應考的三箱行李,到上周巴黎第一大學的兩箱,最後今天的工業設計學院銳減為一箱。

工業設計學院位處Bastille,是我報考的所有學校中,離我家最近的,搭地鐵十分鐘就可到。由於帶著行李箱不方便上下地鐵樓梯,於是我決定搭公車。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萬萬沒想到早上從Nation到Bastille的交通狀況只能用慘不忍睹形容。九點半開始考試,九點鐘出門的我硬是九點五十分才到。一進門,行李一擱,就趕忙坐下來考試。


看報紙寫法文

桌上放了一疊今天的Le Monde日報,考生可以自由選一篇文章,對那篇文章做分析。因為遲到,不好意思打擾其他考生,我隨便抽了一張報紙,看到一篇有著Comédien(劇場演員)一字,就挑定那篇趕忙作文章摘要。文章摘要好了,覺得很奇怪,一般法國媒體很少對一個文化工作者盡是讚美,再者文中把一個我未聞其名、剛過世的劇場演員喻為grand comédien(偉大劇場演員),有些不合常理。在看看上下左右的文章,咦?怎麼都是誰誰誰死掉的消息?目光向上移至本頁刊頭的標題,原來我選到訃文版啦!好吧,訃文就訃文,總比政治經濟版易讀多了。

考完法文,九個考生再加五個評審圍著長桌坐好,別上名牌,開始一一自我介紹。這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經驗,因為大部分的入學考試一向各考各的,考生之間很難有什麼交集,而評審也通常不會告訴你他的背景和工作經驗。後來我才明白,這根本就是暗示著,「在場各位,這是大家生死與共的一天,請相親相愛。」

評審除了學校老師以外,還有在學學生和業界設計師,和一位在龐畢度負責展覽規劃的女士。我震驚於參與這場考試的考生,可能是我參加過這麼多入學考試,遇到考生平均素質最高的一次,大部分的考生是法國各地其他高等藝術學院設計科系的在學學生,還有的根本已經在業界工作多年,只有我這個不上進的傢伙還在念法文。不過最離奇的是,為什麼有好幾個考生是法國人?為什麼法國考生也要考剛剛那看報紙作文章分析的考試,那不是法文考試嗎?這對我而言始終是個謎團。

自我介紹之後,分成兩組作評審面試,面試沒什麼特殊,就是拿著作品集評審問些問題。結束面試,即使根本就不餓,為了體驗難得的家在學校附近的快感,我還是回家吃蕎麥麵,關於這囂張的行徑,稍早的網誌已經做了實況記錄。

結束午間休息回到學校前,我還去郵局投遞了巴黎第八大學的申請文件,我不只貪小便宜,而且貪生怕死,萬一巴黎第一大學沒有錄取,可是會阻礙我一邊念藝術學院一邊念大學的計畫。


樂高大考驗

下午第一場考試,為團隊進行。考生分為兩組,桌上放著一堆樂高,不遠處放一個紙箱,紙箱裡頭有一個已經組合好的樂高模型,組員輪流去紙箱看,看回來的那個人,用語言指示其他人拼樂高,要組合一個完全一樣的樂高模型。某個考生建議大家先把樂高按顏色分類,每人負責一個顏色,我拿到白色。很不幸,這個模型裡,白色用最多,而我又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以及隔幾個點和樂高大小,以致於,我完全在拖累大家的進度,更慘的是,輪到我去看紙箱內完成品,回來坐下,馬上忘得一乾二淨。幾個評審在我們兵荒馬亂時為我們評分,我想他們應該是以團隊工作時個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作為評分標準,如果要分職能,我大概只是幫大家擦樂高的等級。

二十分鐘的考試時間到,我們的樂高房屋只完成地基,而且還組錯!不知道其他考生會不會很想宰了拖最多時間的我?


紅紙盒的祕密

緊接著,桌上疊了九個紅色小紙盒,考生一人拿一個,打開,每個盒子各放一個不相干的東西。這次也是團隊進行,三人一組,就自己拿到的東西和評審討論。這點很像設計學院的分組上課方式,小組討論那個為什麼那樣作、這個為什麼這樣作、這是不是設計blabla......。我拿到一個很醜的小朋友用滑鼠,另外跟我同組的兩位考生,拿到了釘書機與小削鉛筆器。

這場考試我是完全恍神,因為我一點都不想討論為什麼我的醜滑鼠不是設計而他的漂亮釘書機是設計。評審看我陷入昏迷狀態,特地丟一個問題給我,「對妳而言設計師是什麼?」

「就是產品製造者,只是設計師得把產品弄漂亮一點,就這樣。」

「就這樣?」評審不可置信我的率性回答(=胡言亂語)。

「對,就這樣。」我揉揉眼睛。

「好吧!」他放棄提問,然後在評分表上註記我那句蠢話。


現場二十五分鐘創作

早在收到考試通知時,通知單上明文詳細列著一堆工具,要考生「至少攜帶下列用具」,剪刀刀片尖嘴鉗平口鉗彩色鉛筆批哩趴拉一堆。考上大學美術系之後就沒再畫圖的我(我一點都不因此感到羞恥,老娘主修雕塑和影像工作室,草圖就在我的腦袋),除了黑藍紅的鋼筆原子筆鉛筆,完全沒有畫圖的筆。所以我昨天還特地出門去美術社買了黑白兩色碳精筆、一盒粉彩以及定色噴膠。

花了十七歐元三十三分錢,可是,幹,竟然完全沒用到。

兩組題目,我們這組抽到的是「Jouer」(遊戲),另一組抽到的題目是「Révolutionnaire」(革命者)。考場提供了一堆瓦愣紙板、褐色泡綿、銅線、色紙、A4白紙。

一向講究慢工出細活的我,根本沒辦法在這麼短暫的二十五分鐘之內完成一件作品,在材料前繞來繞去,眼看著大家咻咻咻趕工,最後我拿了一疊A4白紙,打開自己帶的針線盒,在對折的白紙邊緣,用透明釣魚線逢上邊邊。

就這樣。

時間到,所有考生把作品放在桌上講解自己作品,雖然大家都用醜的材料做出很醜的作品,但我那幾張單薄的白紙躺在中間,還蠻丟臉的。

「真是一場自取其辱的考試。」我心裡很悲哀地想。

輪到我發言時,我還是言不由衷亂扯一通,大抵是「遊戲的樂趣在於你不知道他的結果,所以我做了一本空白筆記本,讓顧客去描述屬於他自己的遊戲」這類的。


面試又一輪

我以為縫完白紙就可以回家了,想不到還有最後一關面試,跟早上一模一樣,只是評審互換,也就是說,如果早上我給A組評審面試,等下就給B組評審面試。

考到這,我的火氣非常大,因為我又肚子餓了。而且我搞不懂為什麼不AB兩組評審同時面試同一個考生,這樣不是很省事嗎?

而且很不幸地,早上我第一個面試,下午我被排到最後一個。

輪到我時,評審要我一句話簡述今天的感覺。

「J'ai faim.」(我肚子餓。)

非常老實。

不過也似乎意外造成輕鬆的效果,據跟我一起等待到最後的考生說,她早上跟這組評審面試,「尤其是坐中間那個態度很不客氣」。大概評審也跟我一樣肚子餓了,所以大家盡量保持輕鬆愉快。

離開考場,已經下午六點半,比考試通知單預估的時間還遲個半小時,這倒是我沒預料的。

基本上,今天的考試讓我得到很特殊的經驗,像個夏令營似的(如果中午發便當就更完美了),考試方向很全面,評分很仔細,因此我想能夠考上的絕對不是偶然。

當然,工業設計學院我一開始就沒抱什麼希望,畢竟我不是設計科班出身,能通過作品初選已經很高興了。而且根據以前在實踐待過一學期的慘痛經驗,我知道我的體能不足以應付工業設計學院強大的課業壓力。

兩週前,跟我爹通電話,我說高等工業學院我應該考不上,就算考上我也不敢讀,因為我身體不好。

「哎,沒那個屁股就不要吃那個瀉藥。」我爹說。

「是啊,誰無父母誰無屁股?」我回答。

...................很奇怪的對話,那麼,就當作今天結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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