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壞的新天地

週五晚上洗好碗筷，正在擦拭料理台爐台，手一揮，啪嗏一聲。

愣了幾秒，看著散了一地的殘骸。

是那個黏在冰箱上，透明酒瓶造型裡頭有漂浮胡蘿蔔的吸鐵開瓶器。

我不敢相信它就這樣摔裂。

空氣中散著一股汽油味，原本填置瓶身讓內容物可以飄動的透明液體四濺，那些小小的塑膠胡蘿蔔們全部滾出來。整個災難場景，給無法反應過來的我重重一擊，簡單扼要一句話告訴我接受訊息過慢的腦袋：

「摔壞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轉身蹲下從水槽下面的櫥櫃拿出擦地板專用的抹布，然後撿拾新天地碎片。

這個吸鐵開罐器叫做新天地，瓶身上有它的姓名拼音貼紙標籤，就來自上海新天地。

極為珍視呵護的紀念物，由自己親手摧毀比第三人弄壞好些，起碼不用因此犧牲掉和第三人之間的友情。這就像是剪頭髮，自己剪壞了頂多悶不吭聲綁好等留長，別人剪了不滿意會我碎唸抱怨好幾天。上次前室友無意間把我收在包裝盒裡的日本陶瓷鉋刀扔掉，那只是把好用但是沒其他紀念意義的工具，卻讓我整個人氣到全身發抖蹲在地上久久不發一語差點想破戒抽煙。

如果今天摔壞新天地的是Chloé，我不敢想像自己會不會抓狂到燒房子，我們已經沒剩多少友誼可以這樣考驗。



腦袋還一片空白時，便已將殘骸洗乾淨擱置在水槽上晾晒。後來我想如果把小胡蘿蔔裝回去，底蓋用三秒膠黏好，還是可以繼續吸在冰箱上當有開瓶器功能的磁鐵，雖然小胡蘿蔔以後只會咖拉咖拉響而不會漂浮，雖然我很久不喝啤酒了。

（「我想開瓶器對妳來說會很實用。」接過這個禮物時，他抓著頭傻笑說。）

也許最嚴重的損壞已經歷過，所以不會難過了。

大三時，所有往來信件連同電腦硬碟資料甚至備份被父親失手全部格式化，哭到肝腸寸斷。以及再過幾年後，發抖按下確認鍵刪除保留多年的簡訊時，拼命忍住流淚，卻還是哭到不能自己。

這些我其實捨不得的，終究一點一點慢慢崩解。去年夢裡一直往前走，轉頭看著微笑揮手說再見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但我依然相信著一百年的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