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6月27日 星期三

乳房

女人在身旁安靜地睡,一動也不動側躺,好幾次,我以手指探她是否還有鼻息,深怕她就此斷了氣,在這溫泉旅館套房。我想像當次晨醒來,才發覺身旁是冰冷屍體,那種感覺便令人做噁,警察來做筆錄,問起我和女人關係時,也許會因答不出來而被列為嫌疑犯。我看著這具豐滿華麗的女體,她正在一點一滴老化,漸漸地,她那滑柔的肌膚將黯淡粗糙,鬆垮垮吊著兩個奶袋。女人飽滿潔白的乳房留著一痕紫紅,剛剛在溫泉池子裡,女人歇斯底里叫著,我想摀住她的嘴,因那扭曲的面孔,讓我分不清女人到底是在痛苦或亢奮。我將頭埋進她的奶子中,雙手搓揉著且吸吮。

剛考進那個學校,我一看到回過頭的女人,便決定坐她後面。女人的頭髮很長,髮質極好,略帶棕褐色,但沒有染燙的痕跡。常常在統計學這門百般無聊的課注視女人的背影,她的身材很好,有時穿的白襯衫有點透明,因為逆光的關係,胸罩的吊帶在我面前勾著去彈拉的衝動,看著女人的曲線,褲襠裡的傢伙就這麼硬了起來。一根女人的髮絲落在我的筆記本上,我拿起湊在鼻間聞,沒有小說中形容美女髮絲的花香味,卻有一股成熟的味道,那是煙草及淡淡的汗味和洗髮精混雜而成的。像是到達了某種頂端,我面紅耳赤溜出教室,進了洗手間,才拉下拉鍊,它便不爭氣的抖動,流出了白濁黏熱的液體。

我會思索著那年少早洩的秘密,到底是女人的髮味,還是女人裸著身長髮垂在背後美麗線條的想像讓我在四五十人的教室幹出這種猥褻的勾當。女人總是高傲目不斜視,她是我們班女生少有的衣著光鮮,不是說其他女孩不注重打扮,而是女人的穿著不同於她們,她喜歡穿柔軟的布料,一定剪裁合身優雅的與曲線相得益彰。我想她清楚自己的美麗,但是她知不知道背後總有個人上課時虎視眈眈望著她,甚至當眾性幻想?(於是你想像A片情節,在放學後無人的講桌上抬起女人仍掛著絲質小內褲的腿猛幹)

和女人泡在池子裡,我懷抱著她。她的長髮完全濕漉,整個浴間氤氳著濛白水霧,我偎著女人充滿硫磺味的髮間,問她要不要在一起。女人輕輕笑了。

你不是說沒時間嗎?

很久以前的一天晚上,也是第一次單獨約她見面,我打電話給女人,把她從睡眠中叫醒。車開上陽明山某個空曠的停車場,我吻了女人,她不自然地推開我,身體僵硬。正當我的右手伸到女人的裙子裡時,她忽然哭了。於是我暫停了極為痛苦難忍的慾望,聽女人啜泣說著以前在學校種種。你是我暗戀的對象,你知道嗎?女人這麼說,我便想起了走路微仰下巴的女人,唯一會對人微笑的對象便是我,還有男子C。有次女人想翹課去海邊,C剛好傳紙條向她借課本,中午兩人便雙雙消失,那天C在白沙灣對面一間旅館上了她。而翹課那件事之前,他們還沒說過幾句話。(你因此相當悔恨沒有傳字條借課本,同樣是大學生且沒和她說過幾句話,為何最後得到女體慰藉的不是你)後來哄著在懷裡哭的女人,最終還是搖晃著車子和她做了愛,女人從頭到尾緊抓著我的背流淚低吟。

拿了報告,我走出診間,大廳後診處坐滿了老人,不知當我有天到這般年紀時,是不是也把看病當娛樂,滿腔寂寞只能對強掩不耐煩的醫師傾訴?「還是去檢查一下吧!沒壞處的。」女人擅自替我決定掛了號,要我去測個肝功能指數。對於她過度貼心的舉動,我有點憤恨,感覺像是某種侵犯。而且,她怎麼知道我的病例號碼?也許是某晚她翻動了我的皮夾,而我的私人證件,信用卡,仍頂著平頭中學時大頭照就這樣暴露在她眼前,她是否會抿著嘴偷偷微笑?或者悄悄記下我的身分證號碼,等著某次必要性的報復?揣測,除了滿足心中潛藏的悲劇性角色假想外,似乎並無太多的實際性。我忍著不斷流下的鼻水,衛生紙早已皺揉成一團,紙絮沾滿了人中。沒有感冒,但寒流來襲實在令人措手不及,即使穿著厚重的絨毛外套。「大致上沒什麼問題,指數一切在正常範圍內。但酒還是戒了好,菸也少抽。」這句話,那個白袍醫師或許已說過不下千次。

我曾經陪女人來到這個醫院的另一個樓層,那時她懷疑自己得了乳癌,「C說摸起來有硬塊。」於是在一個禮拜內作了觸診,超音波等檢查。女人進診間時,我坐在外頭塑膠椅上發著呆,直直盯視緊閉塑鋼門內的女人,她正撩起上衣,恬不知恥地讓戰戰兢兢冒著汗的年輕實習醫生手指在她乳頭四周游移。C正和他在澳洲讀書的正宮女友享受大堡礁海景。

我忌妒那個男人,卻是說不清的奇怪情緒,非關他擁有一個女友又可讓這個要我陪她去做乳房檢查的女人安分不吵鬧,非關他二十歲時名下已有一棟自己賺來的房子。我承認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就對朋友這一方面來說,我曾經在他房子的和室住了半年,沒有對我收過一毛房租。常常在夜裡捱著和室那扇薄薄的木拉門,聽女人和他在客廳裡的喘息與間續呻吟。或許,那可能是我討厭他的真正原因,C可以旁若無人地(或炫耀?)將女人毫無尊嚴的像條狗般喚來。半夜到廚房找瓶礦泉水,偶爾與女人低垂的睫毛錯身,臉頰一片潮紅,似乎為了我在剛剛結束的交媾後目睹她的疲倦面容而感到羞愧。

那個女人曾是如此高不可攀的佔據我的上課情緒。即使在我們三個人住進了C的房子後,她仍在我們之外的人前極力維護她的高傲。如同所有所謂好家世的女孩一般吧!童年時她必須定時練琴,交錯芭蕾舞與繪畫等才藝課程,穿著蕾絲花邊粉色洋裝,甜著嘴叫「叔叔伯伯好」。她必然是那種從不喝五元一袋路邊攤紅茶的好女孩,連續被那個總罵你白痴的老師指派為模範生,並且在你忘記帶那條髒兮兮的手帕時,毫不留情在登記簿上畫個叉。

那個曾經以為自己長大後會當新娘的女孩。

「有時真的很奇妙,走錯了一步路,之前的規劃便無效,而且回頭也來不及了。」她這麼說。我急著在濃霧蔓延整條山路前將車開下山,女人整整被我弄亂的衣服,扣好肩帶。她搖下車窗,拿起我的防風打火機點燃一根菸,濕冷的風全灌進車內,女人的表情鎮定異常,絲毫看不出剛才她還像個處女般掉淚。「車窗關上好嗎?有點冷。」女人將才抽幾口的菸丟出窗外,按下了上昇鈕。「你現在沒有交女朋友吧?」我知道她下句話的意思,但對於一個想留點尊嚴的女人來說,這種婉轉的問話已是種近乎拉下臉的乞求。「工作忙死了,哪有時間交女朋友,一點想要有女朋友的慾望都沒有。」對於婉轉的問話,你得同樣婉轉的拒絕。女人不作聲,不久又沒事般問起C的近況,「嗯,他和他女朋友好嗎?」好嗎?我不知道,我想她也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藉著另一件不相干的話題來轉移自己的困窘。於是車內一陣靜默,我專心的轉動方向盤,她撇過臉望向窗外。

她看到了什麼?外面一片漆黑,除了芒草與霧,還有什麼?或許她其實是凝視著映在窗上的我的臉,那是張殘酷且不負責任的臉吧。母親這麼說過,「跟你爸簡直一個模子。」

或許她什麼都沒看,只是無神的任由焦距渙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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